我闭目忍住泪,咬唇忍住声,我不会告诉他他日的史朝义会卖主求荣再叛唐室,不会告诉他有朝一日大燕的宝座会踏在史朝义的脚下。回返魏州安逸一生,不争江山不于我郭家为敌,什么爱妻如命将他自己送给我,这些都是什么!我jiāo托一生的两个男人,一个冷漠如石一个心狠手辣,历史就是历史,历史永无改变,我就是太相信自己才会输了历史!人的命,天注定,他们是枭雄,便无法改变!
“你好美,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没变,那么美,那么小……”
“安二哥。”我唤他,他托起我脸,轻吻轻抚,“珍珠,我忍不住,我轻些,我轻些,我不弄痛你,我保证啊。”我不怕痛的,我早被捅得千疮百孔,没人让我选,没人容我选,我从来,由不得自己。“安二哥,九斤给我养好不好?九斤……叫九瑾好不好?”我在他的允诺下无暇笑起,“瑾儿,我有瑾儿了。”
我再没有层层保护,长发鬈腰,无依无助。
“殿下!殿下!严御史急报!张保宝反了!张氏保了庆王bī宫了!”
(注:安禄山三子安庆恩封庆王。)
第四十八章 还珠泪(一)
第四十八章 还珠泪(一)
天亮守在我身边的是两个人,爷爷,还有一个,是安锦绣。安锦绣风风火火,一进舱就分派人手照顾九瑾打理舱里,“小姐,今日风大,殿下说在运河岸边上泊上一日,明日我们就能进城了。”她抿嘴笑,她是误会也是没误会,安庆绪是个粗人,他的温柔总是突兀,总是格格不入,地上chuáng上衣衫凌乱撕裂,被下我的臂晶莹luǒ露。“小姐的模样一点没变哩,怎教殿下不心心念着想着放不下呢?”她为我穿衣梳头,铜镜明亮,镜中的她是少妇般的圆润,而我依旧是美中处着稚气,盈弱不经风,一如六年前。
她退出舱外去煎药,我又发烧了,我现在的身体,一阵风都能chuī垮。嫣嫣的额上搭了冰巾,爷爷一遍遍为我抹巾降温,老泪由沟壑般的眼角渗出,爷爷的皱纹好深,以前可是鹤发童颜的。“爷爷,我没事,他没有……”我安慰爷爷,也安慰自己,安庆绪走得仓促,洛阳的宫变让他提前出手夺位,也让我躲过一劫,只不过那劫迟早要来,他多予我一日自由是因为他在洛阳血腥剪除异己罢了,等他身披huáng袍登基大宝便是唯我独尊之时,我,便是那一直想得到又一直没得到最后一朝得到予取予求的玩具。“孩子,爷爷不会任由人欺负你,爷爷带你回家好不好?李该是天算,他说回祖乡能救你,我们回吴兴去,那里暖些,你受太多苦,这里没一个人是好人,都不是好人……”
爷爷为我cao碎了心,是他chuī胡子瞪眼说服安庆绪水路送我去洛阳,否则车马颠波我更生不如死,是他铁了心留下医我治我,他明知一入洛阳便是龙潭虎xué。“丫头,呆会的药会难受些,撑着点。”他极低地嘱咐我。我默默点头,爷爷被带离舱中,我一无反顾地喝下药,然后,吐血,一口接一口,殷红鲜血,喷涌而出,脑中清明如镜。
“来人啊!老神医呐!小姐!小姐!”
“安守义!安守义!快去!找殿下啊!小姐不行了!呸呸!小姐吐了很多血!你快去!找殿下来啊!”
我被抱到舱外,爷爷飞快往我嘴里塞着丹药,我止了吐血,胸口郁气消了大半,这么多日来第一次好好透得一口清新。我好笑地看着安锦绣惊慌失措,看着安守义遭乱布置,看着安家铁血侍卫轰轰乱如热蚁,好熟悉的手法,没人比我更熟悉他的手法了。“爷爷是排了你积郁肺气,药下得重了点也不是全无好处,回去好好调养,会没事的。珍珠,别睡,外面冷,我们一会就能回家了。”我畏冷地靠得爷爷紧紧,“爷爷,我想回吴兴,我不要去范阳,爷爷答应我,我怕,我怕朝义哥哥……”“好,好,爷爷答应,我们回家,不要这些龌鹾。”
爷爷说话算数,江水早已被血水染红,史朝义一路掩杀尸横遍地绝无留qíng,他目标坚定无阻无挡冲将过来。
“将军,那些女的怎么办?”
“师傅,快上车走,安庆绪还在城里,一个时辰之内追不上我们!”
“一个不留!”他来抱我,铁兵铁甲的冷寒彻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