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义哥哥,我不恨那个人,一点也不恨。”我窝在他心口说话,他心一下咚咚狂乱,“珍珠,为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是……”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倚在他怀里,脸颊相贴的地方开始cháo湿,cháo湿扩大,嘤嘤泣泣。“珍珠,怎么了?什么事?是……他欺负你……疯子!你伤得这样重……”
我哭了很久,哭着喊着诉说害怕,诉说委屈,我告诉他我受尽rǔ骂,告诉他我不敢死不敢哭不敢惹怒他,告诉我拿自己换爷爷也没用,告诉他安庆绪撕我衣服的时候我有多绝望。我有些恍惚,颠倒了时间空间,更忘怀了面对的人是何,我曾有更多的害怕和绝望,我曾有更多的凌rǔ和委屈,我本该对着另一个男人哭泣抱怨,吐尽伤心,可是现在,我对着他,当他是一个丈夫。“你来的前一夜,他本要……”他堵住我唇,捂心痛恸,“男人最痛苦之事就是无法保护心爱之人,是我晚来,珍珠,我以后再不会,我发誓。”我在他的誓言中张开臂张开身体,我要他的紧抱,要他的窒密,从来到现在,每一次痛每一次病都是他,他医我救我守护我,无论是亲身还是暗里,多难多险都是他,所谓视如珍宝,不外乎如此。“珍珠……我怕伤了你和……我们的孩子……呜,那么小,不会,不会的。”他憨憨傻笑,那么聪明的男人也变得傻了,我们的孩子,想起来真的很温馨啊。我全身全心迎合,筋疲力尽之时沉沉梦去,我在梦中看到记忆的海里波光重叠著波光,往事倒影重叠著倒影,我在波光里沉浸,在倒影里打捞珠贝,打捞沉星落月,我还看见每一座山上升起神话般美丽的云,她们缭绕着山峰,下雨,下雪……直到沧海巫山将我渐渐湮没。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清晨梦醒,我在他臂弯中喃喃念出,他反复念诵前两句,“非伊莫属,爱不另与,可是此解?”“答对了。”我在他颊边亲吻,史朝义,爱不另与,史朝义!
我想我是打击到了神医,从醒来到饭后,饭后到现在,他时不时地来把我脉,除了举著的那会他右手无暇。我还说错了话,我在吃饭时无意中告诉他我厌荤腥,这几日的鱼汤都让九瑾给喝了,他大为吃惊,说不得我半句重话第一次冲旁人发了脾气。“此处离虹梯关最近,不如提早停泊好靠岸采购些新鲜鱼虾给小姐补补身子?”薛嵩好心提议,他牵我出舱沉吟不语。江风甚大,我穿戴得本已严实,薛嵩还是殷勤递过袍子,我忽然想到那日他的话,他要我看在瑾儿的份上为他美言几句,这人真是有趣,史朝义官虽大又不是皇帝,他要我美言做什么,何况他哪里知道瑾儿并不是我的女儿。“你想吃什么?鱼汤吃不惯那鲜虾呢?还是炖jī?”他话音未落我又开始反胃,我实在是闻不得jī汤的味道,甚至是想象,那一个月人参炖jī让我生不如死。我小小抱怨他面色大变,“什么?安庆绪bī你喝了一个月人参jī汤?蠢材!这蠢货!”他又开始发怒,反反复复诊脉,面上又晴又缺,长久闷声不语。“传令下去,虹梯关靠岸。”他松口,薛嵩如释重负领命而去。
“是我疏忽了,我该想到,你一向身子弱,这回受那么重的伤反一个月就好得差不多,安庆绪那蠢材!他一定是不听师傅的qiáng要你早些好,师傅要知道……是我不好,我若在绝不会让他这么糟贱你……”他僵如石化,慢慢收拢我到怀中,我诧异仰头,脸上正迎了一滴水珠,温热晶莹。“朝义哥哥。”我抬手去摸他的脸,那是泪,温热的泪,他哭了,我从未见过,昨夜他喜极若狂也只是濡湿了襟,他,很伤心么?
“他害了你,你身子与常人不同,一贯的yīn虚宫寒,你年幼时我想等你长大些再下药调理,哪曾想你长大成人之后我再见不到你,所以你每每月信苦痛难熬便是因此。后来师傅每次开方为你调养我都叫闵浩暗中改了剂量,我是私心作祟,我不想你为那人身怀六甲,宫寒之人本是极难受孕,我是自私,是我不好。”他娓娓叙述,过往之事一一道来,我才知他指掌我所有一切,他知我每月出行几回,他知我可与人争执斗气,他甚至知道广平王府东西两苑哪处有欢声哪处有笑语,那个出卖我的管家刘福半是他的人半是张妃的人,他执着得可怕也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