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纪·锁香楼_作者:荔箫(34)

2017-08-25 荔箫 宫斗文

  其实糊得并不厉害,如果不是我嗅觉灵敏,闻是闻不出来的。我笑嗔凌莲:“他闻不出,你尝还尝不出么?知道糊了还喝!”

  凌莲红着脸低头,手指划着被子上的绣纹不说话。卫衍进屋把我拉回院子里:“女公子,人家jiāo流感qíng您在里面不合适。”

  我撇撇嘴:“大白天的jiāo流感qíng也不合适!”

  虽已是深秋,但这一下午忙下来也出了汗,昭泊衣襟微湿,折扇轻摇,翩翩然笑道:“不打扰他们,走,为夫带你逛集去。”

  整个锁香楼都知道公子和女公子并未完婚,平日里我们娘子夫君的开玩笑也都是私底下叫叫,双方都很是没脸没皮。今儿个突然听他当着卫衍面这么叫,我双颊陡然一热。

  他摇着扇子走近我,俨然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在我耳边道:“只一样,不许带暖qíng香,讲价的事为夫来做。”

  “……”我一脚踩在他脚面上,恶狠狠说,“才不跟你去!”转而向卫衍气势汹汹道:“走!卫衍!跟女公子我逛集去!”

  卫衍悚然一惊,深深施一长揖:“公子、女公子,你们慢聊,属下今天起得急,早饭午饭都没吃,先去吃晚饭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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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莲将在五天后入姜府,我们寻了个由头在那日之前就离开了锦都。原因嘛,锁香楼还是要避着人的,尤其是明知姜家在找我们的qíng况下,明目张胆地参加人家的筵席那纯属没事找事。

  姜麒和凌莲对此很是遗憾,一起到城门口为我们饯行。我看到姜麒一直紧握着凌莲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过。

  看着二人的身影与他们背后的锦城一起离我们越来越远,我心底忽地生出一阵酸涩与欣慰。锦城这么大,姜家这么大,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过得步步为营,好在凌莲有姜麒的保护——尽管在姜麒眼里,她是凌菡。然则人心难测,我不知道姜麒会不会永远如今日这般照顾凌莲,只能说一句:但愿他会。

  见我叹气,昭泊轻轻地搂过我,一语未发。

  我说:“我们亲手毁了一对璧人。”

  昭泊平缓言道:“是,我们亲手毁了一对璧人,但这却是最好的结局了。于凌莲而言,她从此脱离苦海,忘了先前的痛苦,还有个人对她细心呵护;于姜麒,他的未婚……妾死里逃生,对他仍是百依百顺;就算是对死去的凌菡,她人虽死了,可她的记忆会延续下去,以另一个躯体继续爱姜麒而已,不好么?”

  我默然:“这很好。”

  每每在我生出这样的惆怅的时候,昭泊总能如此坦dàngdàng地说出一番道理,这是我最喜欢也最不喜欢他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有多信这些话,可这确实是极好的开解。我之所以不喜欢,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安慰自己的次数多了,心就会逐渐麻木,也许有朝一日我会在拆散一对璧人后仍开怀一笑,然后去数自己得到的银钱。

  这很可怕。

  出于这样的恐惧,从凌莲那里得到的凌家家产我分文未取。从院子的钥匙到其他物件一并jiāo给了卫衍,任由他来打理。反正锦都灵探数量不少,平日做事要打点的地方也不少,多留些钱终归行事方便。

  我带回枫宁的只有两瓶子忆香,一瓶是凌莲的忆香,另一瓶是卫衍jiāo给我的。他说是在合香馆无意中寻到的,觉得香气不似寻常香料,至于是不是忆香他又无从验证,因为瓶底有锁香楼早年的鸢尾印迹,他就收了起来。

  锁香楼曾经大乱过一场,不少手札及忆香都遗失了,灵探们四处搜寻多年,偶有寻回。

  凌莲的那一瓶忆香,和所有忆香一样,刚炼成之时寻不到什么香味,但后来几天琐事太多,我也来不及品上一品,就一直搁下了。回到锁香楼的第一件事就是品这香,顺便起个好名字。

  拔开瓶塞,持着瓶子离自己半尺,用手扇了扇瓶口,那股气味让我顿时蹙眉:“师兄,你闻,这是……”

  昭泊一闻,也是蹙眉苦笑。这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掺杂淡淡的薄荷香。

  这是凌莲炼狱般的记忆,是她在过去的十年里最熟悉的两种味道。我和昭泊曾经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过,还以凌莲的身份短暂的感受过,当时只是惊怒jiāo加,此时却是凄凉难言。

  “人在,记忆换了。”昭泊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