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_作者:玉胡芦(69)

2017-08-25 玉胡芦

  送嫁姆把大红轿帘打开,唱一声:“新娘子脚踏土,生男生女好稳重。”

  眼前一幕的红,秀荷一双鸳鸯红绣鞋探出来,试了试gān净的青砖石地面,端着腰谷儿站起身子。一十六岁的年纪,正是花开到什么都恰恰好的光景。那不缠束的天足走起路来爱摇,把胸侧挂着的荔枝与桂圆gān轻晃,曲婉的身段儿便似杨柳扶风般勾人眼目。

  人们看得眼神痴痴,不由各个悄声议论。

  这个扯着那个的袖子:“不枉为咱们镇上的头一号美人,听说三少爷为了娶她,没少下本钱。你看这排场,比之先前的两个少奶奶也差不到哪儿去。到底是曾经殷实过的人家,怎样挤挤都比我们寻常人家阔气。”

  “可不就是,瞧这身段儿好的。随了她娘,她娘还在的时候,咱们镇上就没有人能比得下去。庚三少爷这般清奇英俊,两个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所以说命里注定的缘分拆也拆不掉。五月底梅家办亲,差点儿就把新娘子骗去配了大少爷,大半夜逃出来,被庚三少爷捡了去。如今你看,到底做了庚家的媳妇。”

  “啧,那梅家也是缺德,梅大少爷那样的身体,竟把人好好的闺女往火坑里骗。”

  “……嘘,快别说了,仔细叫新娘子听见。”

  众人唏嘘着,又和乐地畅笑起来。

  镇子太小,认你编着谎言遮啊掩呀,秘密都还是藏掖不住。秀荷的步子微微迟滞,默了一默,又兀自泰然地走起来。

  听喜婆叫一声:“新娘子过门户,有吃又有穿。”

  便紧了紧袖边儿,跨过火热的炭盆子。对面递过来一娓红绸,隔着大红的喜结,看见那人穿一袭笔挺的新郎袍,身量清伟又修长,心底里便都是安心,不用怕谁人再把他换掉。

  揩着红绸接过来,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手面,察觉他把她轻轻一握,盖头下的脸儿便烧红了。

  正中的香案上供着祭品,燃香袅袅。拜过天拜过地,夫妻jiāo拜,听冗长的祖训唱罢,老族长语重心长道:“我们庚氏族人世代忠厚良善,当年老太爷更是远近闻名的德高望重,如今你这一支虽暂时没落下来,只剩下三小子独撑门面,到底希望还在。关氏小女既嫁入庚家门,入了我宗氏的族谱,日后须得贤惠持家、开枝散叶,好助你丈夫重振旗鼓。庚武小子亦不能耽于儿女qíng长,须得勤勉营生、兴旺家业,早一日洗刷你父辈冤屈,光宗耀祖——”

  那苍老厚重的声音拖得绵长,叫人qíng不自禁心生畏敬,秀荷jiāo搭着腕儿郑重叩头:“是,媳妇受教了。”

  “晚辈听从族长教诲。”夫妻二人复又齐齐颔首叩拜,揩着大红喜绸恭敬站起身来。

  ……

  祠堂离着洋铛弄很近,出了巷口右转弯,走两步抬头便看见。一条巷子摆了二十张大桌,做好事的亲戚们在各桌间穿梭上菜,觥筹jiāo错声好不热闹。

  新房里却小而静谧,清清朴朴的一卷书香清香,像与外头的喧嚣隔离。不禁想象他少年时枯坐在窗下苦读的清影,想从那外头的热闹中分辨出他的声音,奇奇怪怪的,开始想要探知他二十一年的所有全部。

  “嘻。”吱嘎一声,房门被轻悄悄打开一条fèng隙,看见一双小短腿儿晃进来。

  “我叫颖儿。”那剃着月牙儿的四岁小毛头字正腔圆的说,一边看着秀荷的红盖头好奇。

  “你叫颖儿啊,你怎不去前边热闹。”秀荷的声音柔柔的,这一次却没有把盖头提前打开,怕不吉利。这一次想要从头到尾都平平顺顺、完完满满。

  “我三叔叫我来看看你,给你送吃的。他怕你饿哭了。”颖儿捧着小碗,小心翼翼地送至秀荷的手心。

  是一碗温热的桂花羹,秀荷心中暗生暖意,忍不住打听道:“怎么会……那他在外头gān什么呐。”

  “他可忙了,说如果小婶婶累了,就先在chuáng上躺躺,别不好意思。”颖儿的小脑袋探到盖头底下,看见秀荷的脸被盖头映得红红的,就嘻嘻地捂嘴笑了:“他还说,叫你也给他带句话。”

  原来他也在惦记她……真坏。

  心里却抑不住甜蜜,秀荷抿着嘴角:“带什么话呀,那你回去告诉他,我才没不好意思,叫他少喝点,喝多了我可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