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极短暂的愣神,看叶央支楞着耳朵听自己吩咐,于是道:“军户世袭,父辈便能将自己的技艺传授给子孙,如今募兵要靠应征,你可有什么办法保证我大祁将士的战力?光有农闲时的训练,朕以为并无太大效果。”
“有办法!”说起这个叶央眼睛亮晶晶的,甚至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可是她思索了许久的杀手锏!
一言既出,连充当了半天背景的商从谨都来了jīng神,和皇帝一起屏息听叶央的下文。
“报——”
一声沙哑绝望的呼喊从紫宸殿入口处传来,紧接着有个衣衫破烂面孔脏污的男人闯进殿内,因步伐太急还摔了一跤,几乎是滚到皇帝的书案前,“报!报——”
没有人追究他的惊驾之罪,那人手里拿出封了火漆写着“马上飞递”的牛皮信就已经能说明一切……大祁最快的信息传递方式,八百里加急!
大祁公文的传递全靠驿站,每二十里设一驿,每驿有数名驿使,一旦出现需要加急传递的公文,则写上“马上飞递”四个字,用最快的骏马,每到一个驿站便换马换人,接力棒一样把公文送到京城,而持此信件的驿使,可直入宫门面圣递jiāo。
从西疆到大祁叶央水路走了七八日,可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递,也只需三五日,如今是第四天,消息终于到了。
西疆来的军报!
叶央在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心qíng立刻降到谷底,眼睛黏在上面舍不得离开。信件里会写什么?会提到她的二哥吗?
除去火漆后皇帝立刻展信阅读,眉头登时拧了起来,显得更加冷傲,又想到小儿子和爱将之女都在下面立着,勉qiáng开口:“看来新的军制,马上就要用到了。”
叶央目光如刀,几乎要刺破那层纸看见里面的军报,心急如焚又不敢询问里面的内容,商从谨窥见脸色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深呼吸后往前走了一步,“儿臣斗胆,敢问父皇可是西疆出了战事?”
皇帝缓缓点头。
紧接着商从谨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替叶央问了:“战况如何?”
“……五月十五库支夜袭雁冢关,大挫当晚守关将士,正yù东进直入时邱老将军领兵鏖战bī退库支,如今仍在雁冢关胶着。”皇帝将军报折起,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眼不远处面色发僵的叶央,觉得还是不要隐瞒为好,“十五日值夜的将领除了邱小将军,还有叶安南。”
还有二哥!
叶央觉得,皇帝手里书信的那道折痕也出现在了自己心上,疼得从胸口到指尖一片冰凉,她以为自己会殿前失仪,甚至倒下去,可脚就像长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难道这就是叶家人的命运?她的爹娘哥哥,还有宗祠里的那些祖宗,都逃不过一上战场再难返乡的结局?
未立军功便战死沙场,若她早知道二哥当初选的是条必死的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想到这里,叶央又泛起一个自嘲的笑意——谁的命不是命呢?烽火一燃死的不仅仅是叶二郎一个,还有当年定城里的百姓,还有雁回长廊内至今仍被库支人当牛马趋势的大祁子民,不也是在受苦吗!
二哥死了,她还能做什么?除了提出改军制的建议还能做什么!
等会儿必须召见大臣,再谈谈西疆战事和改军制的细节,皇帝忙得焦头烂额,没多余时间同两个小辈谈心了。他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今日召见叶央已是破了规矩,再加上小儿子都敢为了定国公的妹妹求见自己,两人肯定有些说不清的关系,得略施小惩才能论功行赏。
不过叶央献上的计策极好,现在又qiáng撑着立在下头脸上毫无血色,恐怕是猜到了亲哥哥战死的消息,皇帝于心不忍,斟酌后决定只赏不罚,但赏也不会大赏,便道:“不愧是叶骏将军之女,胆识果然超出寻常女子,朕赐你huáng金百两,珠十斛。”
至于商从谨……一边儿呆着去吧,再下道命令让他不得随意进宫,否则皇帝看见那张神qíng酷似结发妻子的脸心里就难受。
“叶央受之有愧。”
这本是句受赏赐时的客套话,皇帝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却没想到接下来叶央做出了一个震惊四座的举动。
直直的跪了下去,双膝触地的瞬间叶央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殿中回dàng:“陛下若要赏赐,就请赐我一个机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