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宣华殿来人,何太后还楞了一下。她让陈女史进来,“老妇年纪大了,看那些宫务难免觉得头昏眼花,想要三娘搭手一下,这又有甚么妨碍的?”
平常人家,做阿家的肯松松手漏出点家务来,做新妇的就得偷笑了。怎么到她这里,她愿意放手,萧三娘还不肯接的?
陈女史话早就准备好了,她开口就是满肚子的圣人之言,从周朝的太姒开始到后妃的关雎之德,口若悬河说个没完,其中汉代班婕妤拒绝和汉成帝同乘一辆车都被拎出来讲了两回。
听的何太后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典故说的是什么意思,何家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人家,何太后当年入宫靠的是脸,而不是学识。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没有去翻多少书,陈女史这一开口就是大堆的典故,她只听得头疼,偏偏又不好让陈女史停下,为她解释一下那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贵人甚至惶恐,古人云在其位谋其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乃中宫之务,贵人不敢代行中宫之责。”
陈女史说完,双手拢在袖中对上首的皇太后一拜到底。
“……”何太后伸手在太阳xué上按了按,这个女官废话说了一大堆,最后才肯真的说明,“好吧,既然三娘如此谨慎,那么我不勉qiáng了。”
反正也不过是让人念念然后叫人用印的事,费不了她多少时间。
内监看着陈女史再拜之后从席上起身面朝何太后趋步退出去,开口对何太后抱怨道,“太后,这萧贵人也太不知好歹了。”
可不是,皇后的是肯让一个贵人来,换做别人早就对长秋宫感恩戴德,怎么还会把口边的肥ròu往外面推?
“不知好歹?”何太后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身后有个太皇太后,再不知好歹都有人替她兜着。”
萧贵人的身后是太皇太后,将来皇后一定是萧家的女儿,不管是不是萧三娘,萧三娘将来的份位只高不低。
“可是太后才是阿家。”内监道。
“甚么阿家,她是我的新妇么?”何太后嗤笑一声,她还不至于拿个嫔妃当新妇看,“如今中宫之位空虚,我还没有正经的新妇呢。”说罢她看向内侍,“惠娘过几日就会入宫吧。”
豆卢氏一子一女,正好凑了个好字,豆卢氏对两个孩子也是爱的很。何太后对嫡亲的侄女很是喜爱,曾经动过封侄女一个县君的念头。可惜这个念头立刻就被太皇太后给夺回了。
‘一介幼女,对国朝没有功劳,本人也没有甚么出众的德行,仅仅靠着姑母就能获得县君之位,这让那些贤德妇人qíng何以堪?’
那会太皇太后也没有用多少严厉的口吻,但是听得何太后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太皇太后不愿意一个小女孩占了县君的位置,甚至没有封地只是虚封的那种也不成。此事之后,何太后也不太敢让侄女到太皇太后面前去。
“是的。”内监弯腰应答,“七娘子过几日就入宫探望太后了。”
“善、善。”何太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膝下没有亲生的子女,而宫中的那些非她所生的皇子皇女们,对她也不甚亲近,毕竟在皇室中,血缘远远比礼法好用。渐渐的,她也对侄女越来越好,有几分将何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意思。
说起侄女的事,何太后就将宣华殿给抛到脑后了。
陈女史回到宣华殿,整理了一番仪容之后就去向萧妙音回禀此事,萧妙音让陈女史退下之后,秦女官满脸不解的凑过来,“贵人何必将此事推开呢。”
“阿秦,你当真以为长秋宫是真为了我好呀?”萧妙音手里持着青瓷杯,面上带笑问。
“妾鲁钝……”
“宫务之前没有皇后,但由二十四司和中侍中省运转,可以说一切井井有条,”萧妙音手指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杯边,“太皇太后走之前,是皇太后管此事,我若是接手了成甚么了?”
抓出一个僭越的罪名都是妥妥的,尤其是管的好了功劳不是她的,不好了,什么错都是她的。
她才不会这么傻呢!
她低头算了算时间,这会拓跋演应该还会派人来接她了。朝中大事基本上都会送到太皇太后那里,除非东宫肯松松手,才会漏点给拓跋演,不过拓跋演也不是什么是都不做,这几日她听说拓跋演在朝堂上,和大臣说话都是用汉语,鲜卑话都没有说两句,清河王以下这些弟弟们,更是领命在朝上用汉语诵读汉人的经典。这架势分明就是告诉所有人,如今的天子是支持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