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棚那边的人都拍着胸脯保证,出门时这些骡马都是挑了又挑的,套了车,走了那么老远都没事。可见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府里——起码不是一开始就有问题。铁蒺藜扎到身上,骡子立刻就会吃疼躁动。
那应该是在半山的时候下的手。可那会儿山路上人那么多,来来往往的,朱家的人也有的忙着伺候主子,有的去解手,歇脚——没人看见谁接近了出事的那辆车。或者就是看见了也没留心,现在就算催问,他们也想不起来。
外头查得乱哄哄的,倒显得桃缘居里安静。又林看胡妈妈进来了,特意问一声:“没给父亲那边儿送信儿吧?”
“我的少奶奶嗳,就算不送信儿,老爷难道就不会听说了?最晚明天,我猜咱们老爷一定会过来的。”
可不是。就算不知道这事儿,李光沛临行在即,也一定会来看女儿的,到时候该知道的一样会知道。
胡妈妈在后院儿里混了大半辈子,听过见过的事qíng都不少了。她正琢磨着,今天这事儿是不是意外?会不会就是冲着自家少奶奶来的?有身子的人哪经得起这样的磕碰,就算能保住命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小珠的尸身已经抬回来了,胡妈妈虽然没亲眼见,可是听人说身上都摔的寻不出好ròu来了,最要命的是脑壳都破了,那哪还活得成?她娘早死,爹在朱家的庄子上当差,已经让她家的人把她尸身领走,老太太太太赏了装裹烧埋银子,天气热,应该会尽快下葬。
三姑娘的腿也断了,胳膊、脖子上也都有划伤——胡妈妈一时想到她,一时又想到小珠冷冰冰毫无生气的尸身,心里一阵阵儿后怕。
不得不说,胡妈妈虽然想得太多,可是这一次她还真没猜错。
这件事还真不是意外——当然,现在这事只有朱老太爷,朱慕贤和几个管事的人知道,其他人都并不知道内qíng。
朱老太爷看着孙子,很理解他此时的心qíng。老爷子的心qíng则更为复杂。除了为这事儿烦心,他还忧虑着家中的后辈。这样的事qíng,两个儿子都靠不住,不能替他分忧。孙子里头,也只有贤哥儿一个有担当有能为的。
本来朱长安这两年也渐渐稳重了,可是他这会儿又去了南边儿,查看那边儿庄子和铺子。
想起这事来,朱老爷子忽然有些疑惑:“你三哥走了多少日子了?”
朱慕贤不知道老爷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想了一想说:“到初十,有一个半月了。”
按日子该回来了,怎么迟了这么些天?
老太爷年轻时房里也有两个人,现在是一个都没有,和老太太老两口倒是处得越发好。几十年夫妻了,彼此十分了解。老太太看他的神qíng,就能把他的心事猜出几分。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今天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说大吧?不过死了个丫鬟,在京城这种地方真算不了什么。说小吧?今天这事儿看起来象意外,其实却是人有意为之。老太爷只要一想到有人躲在暗处yīn谋算计朱家的人,就很难阖上眼睡觉。
老太太轻声劝:“不早了,睡吧。有事明儿再办也是一样。”
老爷子顺口问:“长安怎么还没有回来?有捎信来吗?”
“有,前天还收着一封,说他在杭州偶感风寒,歇息了两天,回来的日子也要推迟几日。”
既然有信,那就暂且不用担心。
不过老太爷对这个孙子可不怎么信得过。长安和贤哥儿可不一样,贤哥儿小时候也有些骄纵,天真不通世事,少爷毛病也不少。但是经过家变之后,他愈来愈稳重,尤其经过书院里头两三年磨砺,待人接物考量事qíng都越来越成熟练达,xing子也沉稳。长安却不一样,他一直在二太太二老爷庇护下,就算家中生变,他也没吃多大苦头,只是婚事上不顺遂。那些纨绔习气,他多多少少都沾染上了。这次耽误行程,说是风寒——可是老爷子不怎么相信。杭州是有名的繁华胜景之地,又是温柔富贵之乡,那里铺子、庄子的管事哪有不巴结他的道理?一场宴,两场酒,难免偎红倚翠,逢场作戏。风寒怕不是真,八成是被什么花花糙糙的绊住了腿吧!
老太爷近来jīng力越发不济,可是为了子孙后辈,却还是有cao不完的心。大概人活着。就是为了受累受罪,什么时候真的闭了眼了,才能真正的享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