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等三表哥的同窗随后赶了来,又林一瞧。哟,这不是熟人么!朱慕贤,杨重光——这二位怎么跑越秀来啦?
四奶奶也些讶异,这两个人她都认得,朱慕贤还算是沾点亲的,就算不是侄儿来拜托,她也不能看他们搭不着船而袖手不管。
“你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
朱慕贤有些赧然之色。作了个揖:“本来是听说越秀有一位老先生,学问很好,所以特地来请教。结果人没有找到,原来搭的那船也耽误了。幸好遇到了陈兄,原来他说的姑母就是您。”
四奶奶宽容地说:“你们年轻的人不常出门,想不周全也是有的。那航船一天里几时开船可不固定,人满了就会早开,要人少可能今天就不开了,没有准儿的。你们快上船来,坐好咱们也好开船了。”
两人道了谢。四奶奶让人腾出一个小间来给他们。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疑惑。
平时里自家侄子们出门,要是走水路,两人包一条不大的船也是有的,通常还会找自家相熟的船家。随到随走,来去方便,要停留多久也都能随自己的意思,价钱也并不贵,一吊钱就能雇个三天、五天的。就算朱慕贤和杨重光是北方来的不太懂得这里头的道道,可是两人出门连个长随、书僮都没有带,难道一应大小事务全是两人自己打点的不成?家里就放心让他们两个单身出门?
有点儿家底的人家,不比那些清寒书生,通常都会破费些个钱,给儿子买个小厮。跑腿打杂磨墨挑担。那更讲究的还会带着丫鬟出门呢。
四奶奶即使有疑惑,也不会放在脸上,张罗人给他们送茶送水嘘寒问暖的,照应得很是周到。而且因为船上板壁薄,不怎么隔音,四奶奶也约束下人不要大声说话,更不许谈论客人的事qíng。
又林也觉得有些奇怪。看他们两人穿着青布袍,书生巾,这倒没什么,书院的学子们常常都是这样穿,质料式样都大致一样,就跟制服似的并不奇怪。但是他们穿的鞋子,都是一样的方口黑布鞋,鞋上还沾了许多的污泥,象是走了许多路。这种鞋子一看就是出自外面作坊店铺,不是自家手工。又林从小到大,就从来没穿过外面的鞋。外面的鞋子哪有自家做的结实舒适合脚?也不够jīng细。
晚上的时候停了船,仆妇买菜整治晚饭,四奶奶让人请他们过来一同用饭。船舱里地方小,桌凳也摆得紧凑。四奶奶招呼他们:“来来,出门在外,只能一切从简,想讲究也讲究不了,不管合不合口,吃饱了才要紧。”
朱慕贤笑着说:“您太客气了。不满您说,我们连昨天加上今天,都两天没吃上热饭了。”
四奶奶“嗳哟”一声:“那怎么能行呢?吃冷饭就算一时不觉得什么,时间长了终究还是有害处的,以后再不要这样了。快,多喝点热汤。这鱼是刚从河里打上来的,抠了腮下锅时还在扑腾呢,特别鲜。”
鱼汤果然很鲜,虽然在船上佐料也不太全,但是喝起来有一股鱼ròu特有的甘甜醇香。嫩嫩的烧豆腐,金huáng的蛋羹,还有从舅舅家带来的几样卤味,简单的一顿饭其实也算得上丰盛。这男孩子的饭量就是不一样。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朱慕贤和杨重光已经算是斯文,可是等吃完了收拾,菜盘、汤钵,饭钵里都已经空空如也了。玉林睁着乌溜溜的一双眼睛看着,她不大和人一起同桌吃饭,大概这两个人风卷残云一样扫dàng饭菜的架势把她给惊着了。
做长辈的总是对晚辈的饭量持鼓励嘉许态度,个个都恨不得孩子吃得白胖圆溜的。似乎大家都认为能吃=健康。四奶奶尤其欣慰。客人吃得多,说明吃饱了,吃满意了。这对一个女主人来说是很有面子的事。不过四奶奶也担心他们消化不良,嘱咐人沏了酽茶给他们,又多给了两支蜡烛。
“虽然你们这些书生啊,总喜欢晚上看书。我看你们这两天肯定也劳累着了,还是早些睡吧。明天咱们就能到于江了。实在想看,就翻一会儿也使得,只是要小心烛火,别点着了书和帐子,也别烫着自己了。”
朱慕贤和杨重光一起谢过四奶奶提点。四奶奶笑着让他们去歇着去了。等过了一会儿,四奶奶忽然轻轻地说:“这两个孩子倒都不错。”
魏妈妈心领神会,也轻声接了一句:“就是年纪差了一点儿。”
四奶奶点了下头:“是啊……”她也就是白感叹一声,自家女儿还小,要是大着个两三岁,就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