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说是自家兄弟,就无需客气。来,在此,我先敬延之兄、慕容兄一杯。”
再次扫了眼不远处桌上的糕点,慕容祺用扇柄顶住齐笑煜的酒杯,呵呵笑了笑,说道:“不急,听伯母的,等菜齐来,一起。今日上门,在下有些事qíng想与齐兄商量一下。”
“哦,那就书房议事,如何?”
“好,请。”
站起的瞬间,慕容祺顺手从盘子里捞走块芸豆卷,轻咬了口,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撇唇道:“啧,甜得腻牙,到底是女儿家喜欢吃的玩意。”
虽这么说,还是将这块咬去一口的芸豆卷吃了下去,回身抓起酒壶、酒杯,哥俩好地勾住齐笑煜,搭肩笑道:“走,书房喝酒去。还是喝酒吃ròu来得痛快,哈哈……”
齐笑煜愣了下,突然想起李从让来信抱怨的戍边一年几乎滴酒不沾的日子,顿时了然,扬声笑道:“六儿,去西凤坊打六坛上好的太白酒来,再去福顺斋要得十斤白切ròu,十斤熏羊ròu,今日我要与延之、慕容兄一醉方休。”
“好,不愧是李爷一党。走,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与非。”
待酒打来,也不用碗盏,只管抱着酒坛喝了起来,几番轮下来,半坛酒进了肚,齐笑煜已有了几分醉意,举筷胡乱夹食了些菜,倏地抱坛席地而坐,笑道:“兄弟,你等走后,京城一下子空落了不少。也无趣了很多。”
“这话说的,若是世子爷听了,肯定会很得意。只是就算重聚首,昔日的自在怕也难寻了,犹记得清凉山南宁寺我等醉酒话陶潜,何等自在逍遥。
那时还恨无冲天扬志之机,如今鸿鹄之志得彰显,却眷恋昨日的潇洒。可笑,可笑啊。值此多事之秋,确实难。聪明难,糊涂也难。独善其身难,随波逐làng更难。
还是,竹林论道山中煮酒,兰亭聚首曲水流觞,纵qíng山水,来得快意自得。”
“慕容兄,今日不谈那些虚的。现下酒也喝了,有甚么事qíng,说吧,为弟洗耳恭听。”
仰首连灌了好几大口,倏地放下手里的酒坛,勾臂搭住祁暮清的肩,呵呵笑了好几声,半晌,开口道:“延之,你个闷葫芦,别光灌酒。也说说话,啊,你如今是功成名就,不日又将迎娶得娇妻美眷。qíng场仕途双得意,足以羡煞旁人。
怎还这么不讨喜的死样子,齐兄,你说,他的这等福气,你我努力半生,怕未必有的吧。瞧,他居然还是这副恶面罗刹脸。你吓唬谁呀,我们这里谁惹到你了不成?”
闻言,齐笑煜明显僵了下,嘴角勾起丝勉qiáng的笑意,附和地点了点头,随口说了句:“喝!”就继续灌了起来,难道慕容兄他们听到甚么不好的传闻了,他心里一直也很清楚,平阳公主是那高悬夜空的明月,以他的出身只该勾首遥遥仰望,而不是徒生不该有的希冀。
“闭嘴,喝你的酒。”
祁暮清冷瞟了眼无事生非的慕容祺,警告意味浓厚,提起酒坛将剩下的酒连气喝尽,随手扔到一边,伸手再抱来一坛,掀去封泥盖口,又一口气喝去了大半坛,脑袋却越发地清醒开来,胸口的怨气好像也消散了很多。
一个踉跄,也坐到了地上,单手提着酒坛口,伸手拍了拍齐笑煜的肩膀,轻笑道:“齐兄,你我是兄弟。古刘玄德说过一句糊涂话;‘兄弟如手足,女人若衣服’。实际上,做为个男人,既缺不得手足,更少不得衣衫。但……
你长我两岁,我就喊你声兄长。兄弟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你我既是兄弟,就没有说不得的话。我只想说:兄弟,他日你我万莫因为一件‘衣衫’,断了自己的手足。”
闻言,齐笑煜惊愣住,直直地看向祁暮清,霍地一下站起来,将酒坛摔在了地上,仰天一声长叹,跌坐到凳上,半晌,回道:“延之兄的意思,我明白。我齐笑煜自幼立志有朝一日要做一个造福天下苍生的好官,清官。可……可如今的朝廷,确实让人心寒。
天下藩镇门阀割据,彼此互相征伐,百姓民不聊生。遇到灾荒年,甚者易子而食。而朝廷,三省六部那些官员却为了些许私利,党同伐异,朝政混乱不堪。
我虽金榜高中,拔得魁首,可又能如何?到头来,只能窝在这结庐糙堂里,埋入书卷中,双耳不闻窗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