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输给了别人,邝玉书心里只怕还好想些,可是偏偏输给了那个京城的著名纨绔,他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了。只觉岳父一家太过趋炎附势,见潘家势头一旺,便冷落了自己。
而出于世人普遍的心态,什么东西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更加将种种不如意变本加厉地归结为林夫人硬拿亲女替换掉他原本看上的张蜻蜓一事,而不去反思,明明是他们家贪图林夫人答应的丰厚嫁妆才应允更改的这门亲事。就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听说张蜻蜓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庶女,又见章清雅确实也有几分颜色之后就变了心?
只是,邝玉书万万没有料到,章清雅居然如此之大的气xing,竟将些事原原本本地都说与众人听了。此时,就听章致知含着笑,冷嘲热讽地说起,他窘得简直恨不得有个地fèng能钻进去。
章致知可不糊涂,给儿媳妇一番耐心劝导,把怒气平息之后,他当然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蹊跷。别说你邝玉书是个不甚得势的国公之子,就算是炙手可热的权贵之后又待如何?
小两口吵吵闹闹是常事,可是明里暗里挤对结发妻子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章清雅又没有犯七出之条,你们邝家凭什么不待见她?难道说,非得他们章家成日金山银山地往你们家送,才能给她点好颜色?那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们邝家当日何不gān脆把你邝玉书明码标价出售得了,还来个痛快。
现在章致知的腰杆子可硬,你二女婿不想来往也罢,他可还有个更靠得住的三女婿,这可是连现在的邝家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家,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于是章致知就笑眯眯地开了口,“玉书啊,清雅的脾气不好,这是从前在家,给岳父岳母惯坏了,由不得你生气。只是也请你体谅一下为人父母的心,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哪个在家的时候不是父母用心呵护着的?瞧你三妹妹吧,脾气更倔,你三妹夫也是个急xing子,可他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么?所以说清雅有错,可你的脾气也得改一改才是。况且,她既嫁入你们家,是你们家的嫡子长媳。纵有些不懂事的地方,还得请你们家的长辈多提点着些,否则她若是惹人笑话了,让旁人可怎么议论你们国公府呢?”
邝玉书听得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心中暗骂老狐狸,给章致知这么一说,就把章清雅婚后的过失全推到婆家了。
人家可有理啊,我姑娘在家的时候好好的,在京城圈子里名声也不差,怎么偏偏到了你们家就成了泼妇悍妇了,这是不是你们家有问题?
当下只得忍气吞声,“是小婿不好,还请岳父责罚。”
章致知淡然一笑,“我有什么好责罚的?只是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脾气急,一言不合就闹将起来,幸好你今儿酒醒得早,自己过来了。否则,难道还要我大过年地上你们家去讨要公道不成?玉书,你可一向是个最懂礼的,怎么连今儿是什么日子都能忘了呢?”
邝玉书给刺得如坐针毡,连头都抬不起来,章致知见好就收,和蔼一笑,“我们这做长辈的倒没什么,只是今儿冲撞了你三妹妹和三姐夫,倒是一会儿该去给他们赔个不是才是!”
邝玉书还能有何话说?“那小婿就先去给岳母大人赔个罪,再接了媳妇出来,一同赔罪。”
嗯,这还差不多,章致知点了点头,示意他去了。
以上这些道理,林夫人一冷静下来之后,自然也就能条理清晰地分析给女儿听,“尤为重要的是,不管咱们愿不愿意,现在潘家已然得了势,你三妹妹就必然水涨船高,咱们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踩踏她,那只能是自取其rǔ。”
“娘,您若是早明白这个道理,可省了多少的事儿?”章泰宁奉命进来传话,恰好听到这里,知道他娘已经想通,于是便将顾绣棠那番话又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又看着妹子,“现在你嫂子好不容易把场面软和下来了,一会儿你出去了,哪怕是装,也得装出十分诚意来给三妹妹道个歉。否则别说爹不认你,我也再不敢认你了!”
章清雅也不是个傻子,纵是骄横了些,可在方才招致章致知那么样的疾言厉色对待之后,她还是知道厉害的,现在听了林夫人一番细致入微的分析,她擦了眼泪,只是不服,“难道,今后咱们就都得看着那丫头的脸色过日子不成?”
“也可以不用啊!”章泰宁说话可比林夫人狠辣得多,也不怕妹子难堪,一针见血地告诉她,“除非你的婆家能更上一层楼,压倒潘家,那你就能把三妹依旧不放在眼里,甚至踩在脚底下。但只要她婆家qiáng过咱们一日,你就必须敬着她,让着她。她若是越来越好,于我们来说,可是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我是一门心思地盼着她好。当然,我也盼着你们家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