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源自于高山雪水,大夏天都是清凉彻骨,一入秋更是寒凉无比,更何况秋冬风大,水急làng高,就算是常年在江上讨生活的渔夫们,也早都收了网,不敢再在江上行走。大少爷他们怎么可能从这里回来呢?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去,安南上前小心地劝,“大帅,咱们回去吧,胡小姐应该准备好晚饭了。您再不回,他们都该着急了。”
“嗯。”潘茂广淡淡应了一声,收回失望的目光,蠢货两字正要习惯xing地脱口而出,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地瞥见一片暗灰色的帆影。
安南离得近,可以清楚地看见,大帅的眼神陡然明亮起来,顺着他的视线,很快就看见有四五片风帆扯得满满的,趁着风势,如离弦的箭一般向下游一路猛冲。虽然离得还很远,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给关口的士兵们给拦下了。
潘茂广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忽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没头没脑地骂了句,“这群兔崽子,还不算太蠢。”
他一转头,背着手走了。
安南、安北惊悚地发现,大帅居然还哼起了小曲,这可是他从前打了大胜仗才有的习惯,难道说,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这短短的一瞬,那些小船的距离又近了不少。蓦地,安北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哆嗦了,“那……那是咱们的人!”
安南也已经惊喜地跳了起来,“啊,会不会是大少爷他们回来了?”
潘茂广转过身,横了两个大呼小叫的小厮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回去。”
可是他的眉头,分明也是舒展之极的。
安南、安北拼命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可是那胸腔之中积聚了太过浓烈的兴奋与喜悦之qíng,却让他们忍不住发出呼呼喝喝,如拉风箱一般的难听声音。
潘茂广没好气地加快脚步,却是扔下一句,“想去接的就去接,想回去报信的就去报信,别在我跟前装神弄鬼的。”
安南、安北对视一眼,也不客气了,彼此很快分了工。
“我去码头!”“我去报信大帅!您自个儿慢慢走啊!”两个小厮兴高采烈地分头跑了。
等他二人跑远了,潘茂文忽地站定,再回头看一眼,噗哧!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满满的喜悦与欣慰之qíng溢出眼底,那是一个父亲,对于子女平安归来,最为真挚和朴素的喜悦之qíng。
热腾腾的屋子,热腾腾的火炉,热腾腾的茶饭,热腾腾的笑脸。
裹在厚厚的被子里,捂了好一阵子,张蜻蜓才总算是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嗷嗷,终于回来了,她终于活着回来了。
“快给我弄点吃的,快饿死了!”
周奶娘坐在她chuáng边,本来瞧着她这láng狈样儿,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可听她一说话,立时又笑了。
绿枝一直就备着吃的候在旁边呢,见她终于会说话了,赶紧就去把热乎乎的羊ròu汤和米饭端上来,“姑娘,您慢点吃,小心烫。”
张蜻蜓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羊ròu汤,只觉整个人从喉咙里都被顺了毛一般,舒服。
这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都过去了,西戎糙原上的一切都结束了,那些惊心动魄,如噩梦般的经历,全部都结束了。
灯明烛亮,映得南康边关帅府内一片喜气洋洋。
二殿下李志听完潘云豹等人的回禀,掩不住满面喜气,连声赞赏,“gān得好,如此一来,这西戎再经此一番内乱,更是要元气大伤了,咱们边关也可以安定数年了。”
胡浩然谦逊地道:“这些,全是潘大哥的功劳,都是他领着我们gān的。还有云豹,这回拉拢赤烈部族,也立功不小。他媳妇也是女中豪杰,要不是有她在嵬项部族里里应外合,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救出云龙大哥。”
“说得好!”李志连连点头,“此回上表,孤王一定要请父皇好好地封赏潘家父子,真真是满门忠烈,俱要嘉奖。”
“殿下,千万不可!”潘茂广忽地站出来,极力推辞,“我家两个犬子,一个被人俘虏,一个流落在外,多亏了将士们舍命营救,外又有庞将军在边关的震慑,才得以侥幸生还。至于我那二儿媳妇,更不必提了。为了她一点私心,差点连累了医官,生出多少事来?虽说后面立了些许功绩,但跟他们犯下错谬相比,完全是不值一提的殿下若是上表,那老臣只好自刎于此,免得让天下人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