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为了什么事,让杨卉如此大胆,竟敢三更半夜在我的静德宫发横撒泼!
于是扬声道:“方合,让她们进来,本宫已经醒了。”
竹息听见我的声音,忙道:“皇后醒了正好,奴婢是奉懿旨来请皇后,本不想惊扰娘娘清眠。”
我道:“知道了,且等我片刻。”
于是披衣起身,糙糙装束后出殿去。
冬夜里风大,竹息上前来,作势要扶我。
净雯脚下抢先一步挡住她:“就不劳烦姑姑了。”
伸手小心翼翼扶住我。
竹息并不在意,不动声色地往一旁让了让。
彼时杨卉站竹息身侧,曲意朝我弯弯脖子后,也让开路来,然而神qíng跋扈是从来没见过的。
我只作没瞧见,由宫人提着风灯在前头引路,一路往昭纯宫去。
***
进去昭纯宫正殿时,一殿的血腥味跟药味呛得我几乎呼吸一窒。
我脚下微一虚晃,净雯赶紧使力稳住我。
彼时夏沐烜正负手在殿内来回踱步,一脸的焦躁难掩。
见我来了,夏沐烜有片刻的惊讶,质问竹息:“怎么半夜还惊动皇后?”
竹息正色道:“回皇上,老奴也是奉太后懿旨行事。太后的意思是,娘娘到底居中宫,虽不摄事,然而也不好不在场。”
夏沐烜不置可否,睇一眼净雯:“扶皇后坐。”
大约是方才一路迎风过来,损了点心神,又兼这一殿的血腥味跟苦药味闻着刺鼻,脑仁一阵阵地疼。
夏沐烜近前来探探我额头,问净雯:“怎么伺候的,皇后身上这样烫?”
净雯低头不敢言语。
我忙道:“不怪净雯。只是chuī了点风,不碍事。”
眼角的视线里,瞥见竹息神色如常站着,一旁杨卉带着醋意咬了咬牙,然而也没有发作。
夏沐烜正要再说,恰逢那头陆毓庭从内殿出来。
夏沐烜几步跨过去,焦急了神qíng劈头盖脸就问:“如何了?”
陆毓庭一脸沮丧地摇头:“臣无能,无法保住龙胎。”
说完人已经跪下了。
夏沐烜乍然听闻之下,脸都青了,他质问陆毓庭:“好好的怎么会小产?你不是一直说她这胎怀得稳固么?”
陆毓庭叩首后陈qíng:“皇上明察,臣以项上人头作保,先前龙胎确实安然无恙,此番小产实属意外。”
一旁竹息道:“此事老奴也可以作证。婉容有孕后,老奴奉太后旨意看顾婉容,最是晓得婉容这胎怀得安妥。”她觑一眼夏沐烜的神色。“如今突然小产,确实蹊跷。”
杨卉嗤笑:“可不是?太后再如何严防死守,着人日夜看护,总不能面面俱到的。不定被什么人钻了空子呢?”
这么说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带过我。
夏沐烜并不理会杨卉的冷嘲热讽,只问陆毓庭:“你怎么看?”
陆毓庭踌躇片刻后道:“臣方才诊过了,婉容此番小产,应该是婉容自身心脉无力的缘故。”
夏沐烜一脸的不可思议:“好好的怎么会心脉无力?”
陆毓庭本分道:“心脉无力,或是受了惊吓,或是错服了损yīn之物。”
竹息唏嘘:“既是陆大人手上断出来,那应该不会错了。”
夏沐烜听得又惊又怒,一掌拍在案上,冷凝了视线扫过地上跪着的一众宫人:“这么多人看顾一人还能出事,简直废物,统统拉出去斩了才好!”
夏沐烜震怒下的怒气是惊人的,一众宫人吓得嘤嘤直哭,又是求qíng又是磕头请罪。
我不忍心,劝道:“皇上此刻追究他们的过失,也于事无补啊。到底婉容为何小产,总要查了才明白。”说到这儿,恰好闻得内殿有女子的哭声传来,猜想应该是陈思燕醒了,就道:“婉容大约已经醒了,皇上要不要先去陪陪她?想来她闻得孩子没了,必定伤心。”
杨卉嗤笑:“皇后真菩萨心肠,连对昭纯宫的一众下人,都能格外施恩。然而此番关系皇嗣,当宁枉勿纵才是。何况真要论起来,此番婉容小产,也有他们看顾不力的过失在里头。”
很难得的,竹息这回居然开口帮了我。
她望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正色道:“皇后所言有理。老奴也以为,要惩治这些个办事不力的,确如不必急在一时。到底婉容这胎落得蹊跷,有些细枝末节,总要问过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