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摩挲手腕上的一串琉璃珠子:“这也是猜测,而猜测的事,哪里做得了准呢?”
贤妃点头,思索一阵后道:“老话总说捉贼捉赃,纵使余珍所说属实,如今冯氏在禁足中,要在这事上拿她把柄,大约是难的。其实眼下更要紧的是陈氏,太后如此施恩于她,未必没有收服她,引为已用的意思。”
我起身踱至西窗下,头也不回问:“姐姐以为只是如此么?”
贤妃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你是觉得陈氏这一胎有文章可做?”
我点头:“眼下宫中疯传她这一胎怀男,别说皇上没听进耳去?且我还听说,太医院那边诊下来,仿佛也是这个意思。”
贤妃道:“我原以为只是说笑,却原来闹得大了。”
我冷笑:“太后自然希望闹得越大越好。宫中能生孩子的妃嫔多不胜数,就仅仅只有她陈氏一人可以怀孩子么?”
贤妃道:“你是说…?”
我转过身来:“姐姐不觉得陈氏此番这动静闹得太大了些?”
贤妃皱眉:“是大了。且不说她这一胎是男是女,只说她日日找了借口qiáng留皇上在身边,就已引得六宫人人愤怨,哪里是能息事宁人的样子。”
我笑:“这是其一,更要紧的,太后若有心保她跟她腹中孩子,总该劝她收敛。如今她老人家倒还能泰然自若地看陈氏瞎闹腾,可见那恩宠,也是不真不实的。”
贤妃点头:“何止不真不实,简直虚假得过分。然而我冷眼瞧着,陈氏平素还算小心谨慎,总不至于如此蠢钝。”
我道:“她在孕中,qíng绪本就不稳,又得太后如此恩宠,得意之下,平日收着的那点小xing子,难免就都露出来了。别说她,便是杨卉,先前瞧着也不是没打算的人,眼下得太后亲赐权柄摄六宫事,不也同样日益傲气起来了么。”
贤妃不无讽刺地笑笑,苦思许久后道:“皇上如今听闻陈氏这一胎怀男,必定非常欢喜。”
我很自然地接口:“皇上越高兴,那么一旦她这胎没了,摊在谁身上,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贤妃神qíng凝重下去,踱步过来按着我的肩道:“你别忘了,月前你送了尊送子观音给她,几乎闹得六宫皆知。听闻陈氏还特地设了香案,早午晚各三炷香地祷祝。她闹出这么大阵仗,别叫人真信了,只是为拜佛求子。”
她这样为我着想,我真心感动,于是握一握她的手宽慰她:“此事我有打算,姐姐不必担心。”
彼此相顾一笑,再说话时,已是在闲话家常。
***
很快就到了冬至这日。
冬至虽不是什么大节日,用不着设宴庆祝,然而我还是循例给各宫派去了过节礼品跟鞭pào,以增添宫中喜气。
用完膳沐浴后,躺chuáng上闭目养神,殿外鞭pào声此起彼伏响起来。
等这阵响声过去,继而又过去半晌,睡意就一点点上来了。
待睡得朦朦胧胧时,外头一阵响锣的敲击声传来。
我被那声音惊醒,在一殿黑暗中唤净雯,净雯举着灯盏进屋来。
我问:“出什么事了?”
净雯替我掖一掖被角,低声道:“大约是哪一宫又走水了。娘娘既然醒了,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喉?”
我披衣起来:“也好,刚好觉得有些口gān。”
于是净雯取了温水过来,我刚喝下一口水,外头有杂乱的脚步声渐近渐响。
不多时,西窗下传来了方合的请安声:“荣淑妃千安。”又赔笑道:“姑姑也来了。姑姑深夜过来,不晓得是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
是竹息跟杨卉。
我正要开口,杨卉尖声道:“半夜睡下被吵醒的又何止皇后娘娘一人?还不快进去通传?”
竹息又道:“老奴是奉太后懿旨,特来请皇后娘娘往昭纯宫走一遭的,纵使皇后已经睡下,也不得不叨扰皇后了。”
方合就还是犹疑:“回姑姑,并非奴才不肯照本子办事,而是皇后娘娘近来身子不适,奴才只怕不好惊扰啊。”
杨卉发作了,喝道:“滚一边去!没眼力劲的东西!本宫也就罢了,怎么如今静德宫的奴才,连懿旨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我听得微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