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掌拍在桌上,喝道:“荒谬!真是一派胡言!”
盛氏淡淡扫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抚平袖子上的褶皱,低笑道:“是不是胡言,就请太太把小厨房的掌勺李妈妈叫来好生问一问。我听说安姨娘那里也是每天都送茯苓苏的,她最初怀孕很是容易,后来却也和我一样五年没有动静,这等反常之事实在该好好查查原因了。”
卢氏qiáng撑出的威势彻底被击垮,她身体颤抖,一个支撑不住重重坐回椅上。蒋大老爷气得不轻,剧烈地喘着气,问卢氏道:“媳妇讲的,是不是真的?”卢氏闭了眼,咬着牙关不说话。
若是这话里说的是事实,那么卢氏这个婆婆为了算计富贵的儿媳,不惜给她下药让她不能生育,将儿子一房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上,这程度之恶劣已经不是一般言语可以形容的了。
“啪”“啪”“啪”蒋大老爷重重拍着桌子,沉着嗓子怒问:“是,不,是,真的?”卢氏被惊得全身一抖,往旁边缩了一下。
,已经是不打自招了。
盛昌宏责备地看着自家妹妹,德言容工,身为女子,德行最重要,可是盛氏身为晚辈,却在众人面前说长辈的是非,无论对错如何,这德行上的污点一辈子也抹不掉了。看来妹子是铁了心想要走家定,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好在此事蒋家也是没脸,想来应当会约束下人不至流传出去。如今这qíng势,盛蒋两家早年的qíng分算是一gān二净了,只怕还要结下仇怨。既然已经是一锅糊粥,及时抽身才是正经,否则泥足深陷,只怕夜长梦多。
盛昌宏打定主意,便道:“蒋世伯明鉴,如今这样的局面,若是将定哥儿这个小孩子留在此处,只怕我妹子难安下心。横竖盛家和定哥儿也是舅甥qíng分,受了伤的外甥由舅舅家帮忙延医看病于qíng理上也说得过去,总不会惹人非议。所以还请蒋世伯同意。”
蒋世平在旁见母亲当众受责,心里把帐算算到了盛氏三人身上,新仇旧恨早已愤愤不满,又见他们咄咄bī人,便怒道:“你们不用多说了,孩子我是不会给的。你们就死了这份心!”
盛氏气血上涌,怒道:“你……”盛昌宏将她拦住,对蒋世平道:“你此话当真?”他平日待人接物皆chūn风拂面,和颜悦色,此时严肃了神qíng,笑意全化作凛然,好似天际压顶的乌云,不怒自威。
蒋世平还要回口,嘴唇开阖了几下,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正僵持着,忽听见门外有人低声骂道:“还嫌丢脸丢得不够么?”
盛氏心头好像划过一道闪电,雷声隆隆。
老太太来了。
吴智媳妇忙奔过去打开房门,空dàngdàng的院子里只有老太太扶着秦妈妈站在房门口。
蒋大老爷见母亲一脸怒色,不免慌了神,也顾不得责问卢氏,忙起身几步走过来搀扶母亲:“老太太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拐杖重重砸地,对儿子冷笑道:“我若是不过来,岂不是要做那最后才知道始末的糊涂虫?”
蒋大老爷沁了一脑门冷汗,低头道:“都是儿子管教不严,才让媳妇和平哥儿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老太太摇摇头,道:“你们的糊涂账稍后再算,先把要紧事理清楚了。”所谓家丑不外扬,如今当着盛家人的面,自家事自然是容后再议。她这一点,就比屋里几个蒋家人明白多了。
从老爷太太来了院子里开始往外撵人时,就有丫头跑出去报给老太太,她正在屋里担心,听得禀报就立刻换了衣服匆匆赶过来,只是那时屋内盛氏正讲在关键处,她在外头也听得愣住了。正思绪万千,便听见里头几乎要吵起来,眼看实在是不堪,便只得出声镇住场面。
有了老太太在场,两家人都偃旗息鼓,气势也都收敛了。卢氏几乎无地自容,低头站在一边,老太太只进门时扫了她一眼,之后便再不分心管她。
早年蒋盛两家定亲时盛昌宏曾随祖父到过盛家,对当时慡朗泼辣的盛老太太的印象尚好。当年的盛家,祖上荫封美名,盛老太爷也是一方士绅,更兼两个儿子一商一文都出了名堂,在方圆百里都是数得上号的人家。只是时来运转,二十多年过去,能文的早已亡故,能商的这个儿子却被蒋老太爷的期望硬生生掰成学文之人,考了几十年的举人总是名落孙山,屡败屡战,生生沦为省城人的笑柄,自己是一塌糊涂,养的儿子也是一派烂泥扶不上墙,活活作践苦了自己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