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八月中旬从大周樊江城一别,如今已有将近半年,半年未见,见宁阳平安归来,奶娘和月桂等人差点没哭出来,行过礼,奶娘便把宁阳拉到了跟前儿,上上下下地瞧,俨然就是看自家孩子的心疼眼神。
“公主瘦了,这小脸儿都瘦成巴掌大了,出门的时候下巴还圆着呢,这一路上吃苦了吧?”奶娘只顾问着,却听到一声轻咳,诸葛端云说道:“公主路上身子不适,这几日好生侍候着,哪儿也不必去,半个月后本王亲自来迎她入王府。”
奶娘等人赶忙应了,宁阳笑着向诸葛端云点了点头,他们路上对刺客的事已经有所共识,绝不让人知道她曾经被劫了去,即便是奶娘等人也不能说,免得她们担心。
诸葛端云走后,奶娘果然问起了路上的事儿,可有遇上刺客?可吃苦了?王爷待公主可好?之类之类,云云曰曰。宁阳只把诸葛端云待她好的事儿说了,其他的只说没什么,奶娘这才放了心,悄悄推了月桂一把,笑道:“我说什么来着?王爷看着xing子孤沉,其实是个知道疼人儿的,方才进来时我就瞧出来了,王爷和公主感qíng好着呢,俩人不知对眼儿了几回,走的时候,都还不舍得呢。”说完,就和月桂一起笑了起来,宁阳制止了几回,却越制止越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直到等良儿打了沐浴的热水进屋,几人才总算不笑了。
之后的几日宁阳乖乖地呆在驿馆里,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每日只调试着心qíng,等着披上嫁衣嫁入王府。
大夏神武三年二月初六一早,礼官来屋里请奏,这日是将嫁妆抬入王府的日子。总共两百六十八抬大妆扎了大红绸子,由王府的人领着,送亲使节的队伍抬着,一路chuīchuī打打送进了神武端亲王府,大妆置于厅堂之上供人观看。宁阳从未参与过嫁妆的事,反正由礼部定制的嫁妆,怎么也不会落了大周的脸面,果然,过了大半上午,王府的管家笑脸迎人地回来了,在屋外传禀说夏晋帝已经下了旨,成亲正式定于二月十八日,倒是皇帝会亲临王府主持婚礼。
宁阳怀中紧张忐忑的心qíng,终于在大夏神武三年二月十八,迎来了正式嫁为人妻的大日子。
这日一早,宁阳身着大红云龙纹鸾绦锦缎的棉袄,红绫袄青缎掐牙子的背心,同色暗云流水纹的裙子,并将在大周出嫁时穿的大红百花水袖长袍穿在外面,同样虹裳霞帔,凤冠步摇,踏着红香的羊皮小靴,上了金顶花屏大红绣凤八抬版舆,前面是送亲使节,后面跟着二百六十八名陪嫁,由诸葛端云亲自驾马迎上,在青石砖铺就的帝都大街上慢慢地走,路上礼乐齐鸣,百姓围观,好不热闹。
这日大夏皇帝亲临为皇叔主持婚礼,朝中大员无一例外地都被请进王府,宁阳的轿子落入王府大门前时,宾客已经都到了。宁阳坐于轿中,忽听轿外有人唱着嗓子喊道:“启轿,新人起——”
轿帘儿被挑了开,王府的喜娘上前扶着宁阳慢慢下轿,而后一条大红绸子递了过来,宁阳接了绸子一端,又听人唱道:“新人接红绸,红红火火入新门——”
身旁都是欢喜的笑声,礼乐一直奏着,宁阳盖着大红盖头,只能看见脚面,她心里紧张,虽然知道一路都有喜娘提示着,也知道红绸的另一端正是诸葛端云,可是她还是紧张,感觉每迈出一步,腿都有些软。
王府的门槛很高,上面竟然还雕着虎头镶着金丝,宁阳由喜娘搀着迈过门槛,慢慢地来到正面花堂前,只见得东南方向置了案子,地上放了软垫,有人唱道:“新郎新娘进香——跪,献香——”喜娘jiāo给宁阳三柱清香,宁阳与诸葛端云跪了,听着人的指引叩首,三拜过后才继续往前走,这才入得正殿。
礼乐忽转入高调,宁阳知道,是拜堂的时候了。虽然看不到堂上的热闹qíng景,但是她能看到许多双脚在两旁立着,站得很齐整,可见这正殿上坐着的是大夏皇帝了。有人由唱着嗓子念了一段辞藻华丽的骈文,大抵就是赞颂端亲王爷的英明神武、功德无双,然后又赞颂大周承和公主的贤惠温良,两国联姻,才子佳人云云。而后只听得来自正堂座位上传来一声颇为轻快的少年笑声:“好啦好啦,赶紧拜堂吧!皇叔这婚事都等了一年多了,朕都急了。”
宁阳正惊讶着大夏皇帝给人的感觉像个孩子,面前已经被放上了大红锦绣的软垫。然后便是那电视上常看见的场景,拜天地、高堂,而后夫妻对拜。但是今天皇帝在,拜天地便改成了拜皇帝,诸葛端云的母妃虽逝,也要对着空空的红木大椅跪拜,待到了夫妻对拜之时,宁阳的心都快要跳出胸口了。两世为人,她今日总算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