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子衿跟吕墨同时出现在常悠悠那一亩三分地的时候,常悠悠才觉得自个儿这个地方真的叫巴掌大小,这俩人往那一站,生生的产生一种类似叫压迫感的东西。
吕墨也算是人高马大,何子衿熟练的拿药箱给常悠悠上药,他便在一边四处看,自在的跟在自己家也没什么区别了。他用手挑起沙发扶手上正搭着的常悠悠的睡衣,口里啧啧啧。很宽松的棉布连衣裙,胸口处印着一只睡着的憨憨的猫,衣服背面还有一截短短的尾巴。
吕墨嗤笑。
常悠悠大窘,伸手过去抢,为了保持平衡,便顺手抓紧了何子衿的胳膊。
何子衿拦住两个人,将常悠悠小心的护在怀里,手里的棉签却重了些力道。
“疼!”常悠悠大叫。
“你们两个都小了是不是?”何子衿抬眸瞥了她一眼。
吕墨在他背后挤眉弄眼,常悠悠咬着唇偷偷笑。
一直等何子衿站起身,拍拍裤子,常悠悠才好奇的问他:“喂,何子衿,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我听说你家里都是当大官儿的,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什么都不会做才对。”
何子衿一滞,放下卷起的袖子,扣上袖扣,目光似有飘远,慢吞吞的说:“什么都指着别人来帮我做,我早些年在美国该饿死了。”
常悠悠愣住……
徐思捷的确跟她提过,何子衿很小被家里丢去了国外,跟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子。
“何子衿,你,什么时候开始去美国的?”
何子衿将双手划入口袋,吐了一口气:“十岁。”
常悠悠咂舌,她盯着何子衿,他的表qíng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是自然的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事qíng了,她却仍是觉得难过,替他难过。十岁的时候,她还十个只知道玩耍的孩子,甚至,连记忆都是模糊的。而何子衿已经在异国他乡,开始了自己动手的生活。没有童年美好的回忆,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唠唠叨叨、嘘寒问暖,甚至,每天睁开眼说的都不是中国话。
吕墨似乎也有点儿吃惊,清了清喉咙,学着常悠悠的语气叫他:“喂,何子衿,我妈说要请你吃顿饭,谢谢你昨儿晚上帮我。”
何子衿没说话。
常悠悠却很兴奋:“师兄,你妈妈真好看,看上去很温柔,你怎么那么怕她呢?”
“我都说了,不是怕,我那是孝顺。”
“你妈那么好看,那么温柔,你怎么没遗传到呢?”
“谁说的,大家都说我很像我妈。”
“那是人家恭维你,昧着良心说话。”
“常悠悠,你今儿非得堵我,是不是?”
常悠悠笑,手在沙发底下摸到了遥控器,眼睛转向电视屏幕。
吕墨看她只管盯着电视机瞧,屋子里顿时又安静下来,他继续清了清喉咙:“喂,何子衿,我已经订好位置了,你得去啊。”
何子衿慢腾腾的转了转手腕子,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代我谢谢……吕太太的好意,这顿饭就不必了,举手之劳……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摆了摆手:“那我走了,你们聊着。”
常悠悠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才发觉自己非但没说声谢谢,就连杯水,他也没喝着。
吕墨手指着何子衿消失的方向:“他,他这是怎么了?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他还想怎么着啊?这下子,我回去怎么跟我妈jiāo代啊。”
吕墨该怎么回去跟他妈jiāo代,常悠悠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时候该跟这个城市说再见了。
常悠悠走的那天是早上,高冉林开着车来接她。她带走的东西很多,大箱子小箱子,高冉林笑说,悠悠,你这是搬家呢,还是工作呢。
她撇了撇嘴。
具体离开的时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不喜欢分别的场景,总觉得挺平常的一件事,非得因为送别而闹出几滴泪来。她不希望变成那样。
坐在车上的时候,她觉得难受,头还有点儿疼。她在这里过了四年,她的爸爸妈妈安葬在这里,她的那些总喜欢掐架的姐妹们也在这里……她捏紧了手机,摁耐住打电话或是发信息的冲动。
还有,何子衿也在这里……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当初那么讨厌他是为了什么,还有,她总是三番两次的向他挑衅,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却像是一只被炸了毛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