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拿着水缸盖子走到那堵院墙下,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
院墙那边,三姑娘家仍然是一片寂静。只怕此刻她仍然在梦中。
想着他经过一夜的折腾,而三姑娘竟是一夜的好眠,七宝便愤愤地扔下手中的水缸盖子。顿时,水缸上响起一声闷闷的“当”声。
七宝竖了耳朵听听,那边院子里竟然还是没有声气儿。他不禁更加恼火。
谁知她竟是个没心没肺的!竟还说他自私、爱面子!他恨恨地瞪了那院里一眼。谁离了谁还不活了?!
他拿起扁担和水桶,重重地开了门,又故意弄出许多声响来,这才出门向河边走去。
当七宝路过凤英家时,正见凤英妈拿着簸箕出来,也准备到河边去淘米。
见他提着水桶扁担,凤英妈笑道:“这是怎么了?你不是都用三姑娘家的水吗?怎么,只昨儿被你玉祥婶子说了几句怪话,就脸面薄起来了?”
七宝不禁拧起眉,他并不知道昨儿玉祥婶子又说了什么。
“理她那口烂牙呢,”凤英妈一边走着,一边淘捡着米里的砂粒,“村子上的人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俩都是规矩人,断不会像她那张烂嘴里说的那样。不过,要叫我说呀,你们也该趁早把事儿办了,只要把酒一办,把你们两家中间的那堵墙一拆,谁还能乱嚼些什么?”
七宝脚下不禁一顿。他竟不知道村子里还流传着那样的浑话,难怪昨儿三姑娘会哭了。
三姑娘这一宿也没有睡得安稳。她虽早早就chuī灯睡下,却一直翻腾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只刚合上眼,七宝便在梦中冷冷地瞪着她,任她百般央求,他也不肯理她一理。待她被隔壁发出的种种怪响吵醒时,两只眼睛早哭得跟桃子似的又红又肿了。
想着一早还要跟荷花去采桑叶,三姑娘不禁是又窘又急,忙打了井水来敷眼睛。只脚下一不留神,踩着一件东西。她低头一瞧,正是七宝送的那把梳子。
想着梦中七宝的冷酷,以及他那不肯低头的死犟xing,三姑娘不禁恼怒万分,弯腰捡起梳子,瞪着它道:“谁希罕你!”说着,便要扬手扔出院子。
正在这时,却只听隔壁响起英子的声音。
“七宝哥,我爷爷叫你去我家吃饭呢。”
不知怎的,英子的声音听在三姑娘耳中,竟有着别样的妖魅。
她猛地攥紧梳子,走到墙根下,那心竟像被一根丝线给悬了起来。
“不用了,代我谢谢你爷爷,我已经吃过了。”七宝应着。
三姑娘不禁皱起眉,七宝不会做饭,他到哪里去吃的早饭?
只听英子又道:“你是在三姐姐家吃的吗?我爷爷说,村上的人正说着你跟三姐姐的闲话,让你们避着些,你怎么还在三姐姐家吃饭?我爷爷还说,从今儿起让你在我家代伙呢。”
七宝瞥了英子一眼,心中暗暗有些生气。若不是大叔公,他跟三姑娘也不会闹僵。他冷笑道:“多谢你爷爷的关心,我自己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说着,提了锄头下地去了。
见七宝不肯跟英子去她家,三姑娘心头微微一宽。她看看手中握着的梳子,一时却又不舍得扔掉了。
正在她瞪着梳子怔忡发呆时,门外传来荷花的拍门声。
“三姐姐,好了吗?”
“呃……哎。”
三姑娘应着,随手将梳子放在窗台上,匆匆收拾了东西走出门去。
虽然用井水敷了半天,荷花还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眼睛的不一样。
“三姐姐怎么了?两只眼睛怎么肿着?”
“熬夜熬的,”三姑娘支吾着,“昨儿给我二姐姐赶催生衣裳,一时没注意,就做晚了。”
荷花不疑有他,只笑道:“二姐姐也快生了吧,什么时候?”
“只下个月初就该到日子了。”
正说着,其他姑娘婶子们也赶了过来。众人合到一处,一边说笑着一边向桑园走去。
见众人聊得高兴,并不打扰她,三姑娘也乐得闷在一旁,没jīng打采地想着自己的心思。转眼,她们便走上了田埂。
只见田里的稻子已经开始泛了huáng。趁着早凉,有不少的农人正在田里忙乎着。听见她们的笑闹,男人们纷纷抬起头来。
三姑娘只一眼便看到了七宝。他正光着脊梁,站在稻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