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的眼泪模糊了满脸,好像一种溶剂,溶化了一层透明的面具:
“我也恨他,恨他的眼里只能看到你,可是一见到他,我,我就什么也说不出,做不出……为什么我的命这么的苦,为什么……唔唔唔唔……”
染香最后是捂着脸跑出去的。
每个人的脆弱都是有理由的,每个人的无辜都是能理解的,但是你的无辜,转化成我的委屈,这样的窝心事,也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
苏枕开始对人害怕起来。
“喂,弘昼……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姐姐获救后,完全忘了染香姐姐,是姐姐的不对啊,”弘昼坦诚地答道,“但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你也并没有义务去管她的事啊。”
“可是……”
“说真的,苏姐姐,我在旁边听到现在,也没闹清她到底怨的是命,是姐姐你,还是我十七叔。”
“弘昼,你也觉得命运存在吗?”
“谁知道呢。”
……一阵绵长的安静和沉默,仿佛这是一个幻境。
但是幻境会被现实打破。那些现实,比如说,肚子的叫声。
按照苏枕的形容,是,胃部清空之后的平滑肌蠕动,搅动里面的空气,所发出的声响。
“弘昼啊,”苏枕现在十分痛苦,“你说染香是不是想把我们饿死在这里以示报复啊?”
“难说……”弘昼显然也是饿得难受。
“对不起啊弘昼,本来没你的事的,连累了你。”苏枕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没事……”弘昼也跟她客气,“要真的饿死做了鬼,我倒觉得,跟鬼打jiāo道,比和人打jiāo道要舒服得多。”
人生啊人生,我苏枕生平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恐怕就是“吃得好慡,我撑死了。”可见不是没有考虑过死在食物上的可能xing。只是万万没想到我千年饭霸,今日要做个饿死鬼啊!
饿得耳朵都产生了幻听,好像门外又有了声音。
好像是木门在震动,类似有人撞门。啊,真是美好的梦想啊……
……不对!是真的有人在撞门!
“弘昼弘昼,我们得救了!”
还没高兴多久,门“哐当”一声,豁然被撞开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挡在了门前。几乎将门完全封死。
昨天那名,qiángjian未遂的杀猪大汉,又出现在了苏枕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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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礼跟着允祥,带着亲兵,一行浩dàng来到了集雅轩。里面的女子正在晨起梳妆,上上下下端盆打水,一看到冲进来的亲兵,全都吓得铜盆落地,泼得地上一汪汪的水迹。
允祥眼里闪着jīng光,将这里扫视一篇,一声令下:“都给我拿下!”亲兵齐声答应:“嗻!”管他什么四散逃跑,管他什么拼命挣扎,全部一一扣下,搅得这间青楼里莺声燕语全化成了惨叫悲鸣。
允祥转头问允礼:“你说的藏这本东西的姑娘,在哪儿?”
“在……”允礼刚想往楼上指,就见披散着头发的染香,被亲兵压着从楼上带下来了。
染香瞪着一对肿得红红的眼睛看着允礼,似是不敢相信。
允礼有些过意不去,叫亲兵放了染香,亲自问她道:“我昨天在你的观音像下发现的那个东西,你只要好好jiāo待,是谁让你做的,谁让你藏的,我一定向衙门求qíng,对你不作处置。”
“不作处置?”染香木然着脸,冷笑一声,“我已经在活地狱里了,还怕什么处置?还能有什么处置能吓倒我?”眼泪又流了下来:“十七爷,到最后,你还是,这样对我……”
“这不公平!知道吗?”染香抬起手,指着允礼,已经无力嘶叫,已经无力哭骂,有的只是些近乎颓丧的自怜与凄然罢了,“这不公平,十七爷。上天对我不公,把我往火坑里推,往láng窝里送。可是都比不上你,你知道吗!从我在福晋身边开始,我从背后望着你、看着你,你不会没发现吧?可你回过一次头吗?认真地看过我一眼吗?!我最后真的是绝望了,不想再呆在你那里了,我才出走,才不告而别的,可是上天,又把我卖到了窑子里!我在那里盼着你、想着你,还指望着你来救我?呵呵,我真是疯了!现在又让我回到京城来,我早就不是染香了早就不是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还要qiáng迫我承认还要让我想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