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门口,已被黑压压的群众挡住了去路。
苏枕下轿,心生疑惑:
“怎么回事啊?怎么他家门口这么多人?”
一个中年人听见他问,满脸笑着告诉她说:“姑娘没看过?这阿哥可真会胡闹,这月第二回了!”
“什么第二回了?”还能是娶媳妇么。
“死第二回了!”
“啊?!”
人只有一条命,你弘昼何德何能敢比我们多死一回啊!
“姑娘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枕与高无庸挤进看热闹的人群,分开站在最前面的一众,高无庸走过去和正在赶人的门房说了几句,门房便叫了人带他们进去。
当真是鼓乐喧天鞭pào齐鸣幡旗招展人山人海,纸钱飞天乱舞……那是相当的热闹。
“灵堂”前跪着一路披麻戴孝的人,左边是乐队,右边是火盆烧纸钱,还有纸人纸马纸房子……知道弘昼手工好,恨不得把火锅都做成纸的烧了去。
正前方还坐着一排和尚道士,各念各的经,哭声嘈切中,一时听到一句阿弥陀佛,一时一句急急如律令……当真是宗教融合混乱不堪。
苏枕走过哭丧队伍,跨过和尚道士,旁边走过来一个家人递给苏枕蒙头的麻布,被苏枕一把推开,径直入了灵堂里。
见当头是个硕大无比的供桌,桌上各色果馔琳琅满目,果盘后,弘昼穿得簇新整齐,盘腿坐在桌上,手中一对超长的筷子,眼睛看着,从这盘子里夹一块,那碟子里又吃一口。
享受得不得了。
苏枕大松一口气,冲上去当头敲弘昼个栗子:“你gān嘛!好玩啊!”
“哎,苏姐姐?!”弘昼跳下供桌,嬉皮笑脸道,“你吃点?”
“算了……”苏枕黑线,“怕吃了不吉利……”
“苏姐姐,我做活祭呢,你看……”忽地又扭头对众人,“别松劲儿啊!给我卖力哭!不许省半点力气!”
再回头冲苏枕笑。
苏枕道:“你且高乐吧,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道别?”弘昼收了笑容,又冲到乐队处:
“别奏了别奏了!你们也别哭了,都给我安静着点儿!”
冲回来对着苏枕:“苏姐姐,你这就要走了?”
“是啊,”苏枕看着他笑笑,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十几岁的年纪见风长,他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成长而在内心宁愿永远做一个孩子,“拜拜啊。”很轻声地说。
弘昼愣着,不说话。
苏枕笑了:“怎么不跟我说‘拜拜’?”
“拜拜……”弘昼说得有点僵硬。
苏枕掉头回去:“走了,你继续吧。”
到门口时忽听弘昼背后一声唤:“苏姐姐!”
回身,见他追到门前,三年来第一次看他忧愁着脸:
“苏姐姐,我怎么就觉得,你这一去,我们就见不到了呢?……”
苏枕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肩膀:“又是你的‘感觉’么?”
“嗯,这一次,我希望它不灵……”
从弘昼府中出来,又上允礼家与孟氏、云燕拉着手告了别,转而乘轿向允祥府去。
允祥在家烧着药吊子,满屋子的药气,正在安乐椅上半歪着歇息,看到苏枕来了,只是平常地指一指凳子:“坐。”
苏枕坐下笑道:“某人我要走了,跟十三爷来告别。”
允祥嗤笑一声:“终于舍得把你嗓子眼里那个‘爷’字给吐出来了啊?要我说,嫁到蒙古,不见得是坏事,那个脱里,我看还是很好的,你跟他好好过,得空我去看你。”的
苏枕笑弯了腰:“看你现在说话,老爷爷似的。”
允祥也笑道:“嘱咐你几句,我怎么就老爷爷了?”转头问高无庸:“和皇上说过了?”
“是,”高无庸答道,“与万岁道过别了。”
苏枕见丫鬟端药来,知道允祥要吃药,不便打扰,便起身告辞。身后允祥还在问高无庸:“万岁怎么样?”
“万岁……好像挺伤心,今儿早都哭了……”
允祥便纳闷嗫嚅道:“不过是个女人,皇上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