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三掌柜想得周到,若不是一流的材料一流的工艺,怎衬得起我天下第一钱庄的称号。”
这两人昨夜还大打了一场,此刻相见竟都是神色自若脸色平和,言笑晏晏间哪里见到半分失态翻脸的景象。
一众挤兑的百姓们听得两人说话,却道是铺面装修而不是撤庄,又满地白花花的银两眼见为实,想起皇家钱庄确实财雄势大,更听二掌柜点明提早提兑息银减免,登时有大半人都犹豫起来。排在后头的队伍已开始三三两两的往回走。
银车一辆辆的推进店里,排着长队的人已散了一半。
萧桥忽嘻嘻笑道:“辛苦倒是不辛苦的,这种跑腿的事qíng不过出点儿力气而已,哪里比得上二掌柜掌管内务,劳心劳力,鞠躬尽瘁,只管理得门风严密,滴水不漏。”
朝辞笑道:“那倒也是,若不是得萧三掌柜有心扶持,朝辞哪里来今日风光。若不是萧三掌柜仿效那舍身饲鹰的高僧,渡化芸芸众生,又学那补天的女娲娘娘,将脸皮都不要了,只将张脸去糊那漏dòng,只想以一身普度世人,哪里来得今日的门风严密,滴水不漏。”
这两人适才见到形势紧迫,不得已携手合作,随口两句演练,接合得是天衣无fèng。此刻见大局已定,心头稍宽,登时念起旧恶,当场掐起架来。
萧桥先发制人,言辞犀利,分明讽刺朝辞上梁不正下梁歪,自身在青楼出了丑,还让钱庄受到谣言的影响。朝辞一个太极推手挡了回去,言语却分明讽刺他不要面皮,好色舍身,男女通杀。
两人一般的舌锋毒辣,携枪带棒的谈笑间便要对方血溅当场。
萧桥面上一红,两道黑眉一拧,正待反击,忽地门外有人大声吆喝:“太守公子到!”
朝辞一怔,立刻转头看我,我早已闪在角落。他转回头去,已是满面chūn风迎出门去。
只见那孙雷越大摇大摆闯进门来,将一叠银票往柜台一摔:“全部给本公子兑了!要真金白银,火头一分也不能少!”
朝辞一瞄那叠银票,只见最面上那张的面额已是一千两。当下笑道:“不知太守公子是打算用银砖盖房子还是想填了烟淮河?这叠票子足可买下半个烟淮了。”
孙雷越鼻孔朝天:“你管我是拿了银子去埋人还是砸狗!我怕你们钱庄半夜拿了本公子的银两跟老婆跑了!”
眼见孙雷越分明借上次的事qíng为难朝辞,我正是焦急,忽地眼前一暗,光线被个人挡住。却是刚才跟朝辞吵得对眼jī一般的萧桥。他盯着我道:“奇怪,我定是认识你的,怎地你从男子变成了个女子,还做了……”他恨恨瞪了远处的朝辞的一眼:“竟还做了他的老婆!”
我忙道:“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我萧桥认人从不会错!一个人的脸庞皮色轮廓都可以改变,就是眼睛改不了。哎呀,真是可惜,你这双眼睛怎生长在个女子脸上。”
我不耐他的胡言乱语,只皱眉瞧着朝辞那边。
萧桥忽叹道:“天下女子皆薄幸,想当年我待你那样好,你竟将我忘得一gān二净,还看上了我的仇人,真是好伤我的心!”竟然掩面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嘴里嘟囔:“偏生你踩了狗屎运,竟然替他解了药效,这上下那小子怕是对你言听计从……呜呜呜……都是我太心急了,下手太快……”
隐约觉得这等场面似曾相识,我浑身都起了jī皮疙瘩,又听得他说得乱七八糟,心中不耐,忍不住道:“我年前得了一场大病,将往事忘得gāngān净净,可不单单只忘了你。”
“真的?”萧桥放下袖子,脸上gāngān净净的哪里有半点泪痕。
才知被这小子骗了,不禁瞪他一眼:“不过忘了你也活该,男子汉大丈夫的哭哭啼啼算什么!”
“嘿,该哭时能哭,该笑时能笑,才是名士风采!”他辩解一句,忽然问道:“你现在还弹琴不弹?”
我一怔,心忽然冷冷一晃,像丢在一盆冷水中不上不下的晃。一时也不辨是什么滋味,说不出话来。
萧桥看我恍恍惚惚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道:“念在相识一场,你若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我今天就去帮忙我的仇人。”他看向堂中的朝辞。
朝辞正在独自应付蛮横无礼的太守公子,大约正在口若悬河,突然瞟见我跟萧桥说话,不禁顿了一下,随即又转回视线,面不改色的继续对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