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的微笑着,回忆着这个与他牵绊最深的男人,记得他郁郁寡欢的语气,记得他看到chūn熙时瞬间燃亮又转为暗淡的眼神,那种从来没有投过在他身上的眼神。
这个权倾天下的男子,却比谁都要脆弱而任xing。
只有自己懂得他,但他从来不把他看在眼内。
那个人忘记了给他名字时最初的温和,忘记了看到他画的画时难以自禁的一抹惊喜,忘记了他曾不禁叹息道:“崖云,你或许是我的孩子中最有天分的一个。”
那个人都忘记了,到了后来只剩下厌恶。
他记得那个早上他画了一枝梅花,得到了那个人的称赞,想到傲慢自大的chūn熙曾嘲笑他不懂画梅,便特意拿给他看。
到了chūn熙所居的chūn华殿,他忽然驻足,觉得凉意浸浸,不禁打个寒战。脑子稍稍清醒,便听到了风中那若有若无的呻吟哀泣。
手中的画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他就呆呆站着听了半晌。
那天之后,那个人将所有事qíng都忘记了。
是以,他叱责画荷花的他,将宫中的荷池全部填埋。
是以,在他在殿外大树下练剑时,会含怒掴他一掌,此后不许他再在他面前练剑。
是以,当他学琴归来时,不待他弹完一曲,便把那张天下少有的名琴摔成两截。
……
尽己一切所能,只希望自己配做他的儿子。
希望有朝一日他会再望我一眼,专注的,钦赏的,什么也不必说,就会知道自己是他心目中的儿子。
然而在那个人眼中,自己做的所有一切努力都不过是为了他的皇位。
那个人以为自己都明白,是以对他愈加讨厌。
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除了厌恶之外还是厌恶,在他终于被迫逐走chūn熙,把太子之位jiāo给他时,那种厌恶无奈的眼神似乎在瞧着一只咬了他儿子的狗。
那个人对他说:“你不过是想要我的皇位,把它传给你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你为了得到它,做了这许多事。你杀了那么多人,会不会有一天你等不及了,也来杀了我!”
那个人什么都忘记了,却只有自己一直记得。
也许也终会有那么一天,连自己也不再记得。
……
父皇,没有爱,恨也好。
我不想再让你错下去了!
既然误会已深,也就继续误会下去吧。
那么这一次,你或许会永远永远记得我了。
想到这里,崖云只想如往常那般淡然一笑,一股腥甜却涌到喉咙,忍不住压不下的热làng翻滚,他张口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我一声惊呼,不禁伸手搀他。
崖云不动声色的让开我的手,自怀中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嘴角,淡然道:“这件事确是我主使的,我也不想跟你返京。朝辞,你可以在此悄悄杀了我,只要对外说寻我不着,太子畏罪潜逃,然后你回去继位就可以了。”
他淡淡道:“我知道那个人准备了一封遗诏,将位子传与你,只要你找到那封遗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了。”
朝辞瞪着他,忽然冲过来一把揪住崖云的衣襟:“你怎可以这样!你怎可以bī我……”他瞧着崖云毫无血色的脸,忽然眼圈一红:“你怎可以把自己bī成这样,他,他毕竟是我们父亲。”
崖云呛咳起来,鲜血星星点点洒在襟上,朝辞的手上。
朝辞不禁松开了手。
他咳完了,淡然一笑:“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当皇帝,二哥。”
朝辞还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却已再听不见。
心里只是想,自己毕竟让那个人意外了一回,也算是吐了一口憋了这么久的气吧。
朝辞跟他说了半天,没得半点反应,心中又是恨他,又是焦急。本气恨到一见面便待杀了他,一路上都是这么想,此刻却又根本下不了手,反而却害怕此人撒手而去,不管不顾。又想自己不是要被bī上皇位吧,不禁转头看向chūn熙。
chūn熙这时笑道:“你别看我,我既然出来了就不打算回去了。你游离làngdàng了那么多年,现在也是你尽责任的时候了。”
他看向崖云,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不用太难过,那个人,我知道他想死很久了。”
“从他杀了我母后开始,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不过是让他得到解脱而已,说不定他还是含笑而死的,到最后还感激你结束了他懦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