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看着兰溪公子,真看不出来潇洒风雅的兰溪公子说起绕口令一般的谎话来竟如行云流水,跟他的人同样潇洒。
静非尘脸色一变:“他真的是来跟你学琴?”又看着我:“小棠,你刚才为什么骗我。我……”伸出手来:“你的脸,疼不疼?”
我忙往兰溪怀里一躲:“凶哥哥,讨厌死你了,刚才是逗你玩呢,你却认真了。”
静非尘的眼睛通红,满是委屈和内疚,憋了半天,才哭也似的迸了句:“小棠,大哥对你不起。”
“别跟我道歉,我可不会这样就原谅你。”我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傻瓜现在是赶不跑啦。仰脸看着兰溪公子:“公子,不如你也教他学琴吧。他的人笨的很,如果学不会,就罚他让我打手板心。”
兰溪公子一笑:“静公子资质也是上佳,一并收了进来,良驹驽马,立见高下,只怕往后雪棠你就不得不用功了。”
他回头对看呆了的杏姑一笑:“正好我的徒儿东霖跑了,现在膝下无人,空虚得很。让静公子跟着雪棠,我一并教他俩学琴可好?”
杏姑正愁场面没法收拾了,一听就大点其头,答应了。
兰溪公子又看着牡丹笑道:“牡丹姑娘,我的徒儿淘气,惹恼了姑娘,兰溪替他向姑娘赔个不是。下次就罚他两人弹琴给姑娘赔罪可好?”
牡丹对上兰溪,母老虎变成了小猫儿,气势散了七分,剩下三分勉qiáng鼓起来,丢下一句:“赔罪倒是不用,往后我要唱曲儿的时候就找他两个伴音吧。”
兰溪含笑道:“那我倒是要看紧他们些,若是常常这样到处乱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时弹得不堪入耳,岂不是我兰溪的责任吗。”
当下向众人颌首告辞,袍袖一挥,潇潇洒洒领着我两人去了。
兰溪教我俩练琴,跟别人小班式教学不一样,他是一对一教学。他一个人就占了俩教室,同时教两个徒儿,一个徒儿占一间。
我的老师啊,就连教琴也比人家气派一倍。
学的是古琴,看着那七根弦,我头都大了,觉得比钢琴的八十八个黑白键全部加起来都还难搞掂。
人说看起来越简单的事物越难掌握,比如练习“永”字,现下学琴,信焉。
今日兰溪公子教我俩弹泛音。
根据弹法不同,古琴的音色呈现为三大类:泛音、散音、按音。
这三种琴音,可说是风格迥异,各有千秋。与中国文化中的天、地、人相配。
所谓泛音,就是左手触弦如蜻蜓点水,右手同时弹出之音。据说这种弹法发出的声音清脆高远,若隐若现,轻盈活泼,如天外之声,有“浮云柳絮无根蒂”之喻。故泛音象征天。
一具琴所弹出的泛音,以七徽为中心,向两侧依次对应升高,约可弹出泛音一百一十九个。
兰溪教了我指法弦理,便丢下张琴谱,要我练一曲“秋水长天”,说这曲子可全用泛音完成,能熟练弹毕此曲,便算初步掌握泛音的技巧。
教完我,他便去隔壁教静非尘。
这几天来,我搬到杏姑为我准备的房子里,就算一起学琴,每天跟静非尘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有心疏远他。
傻小子以为我是恼他动手错打了我,每次都小心翼翼陪不是,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灰,却不知道我是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我对他的着紧,开始不自觉,那日被采柔说破,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泥足深陷。想想到这个世界来做了一堆傻事,无不是两个傻瓜拉拉扯扯,互相牵绊造成的。
自那天从牡丹房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的时候,心里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只是一直都不敢确定。
静非尘待我,真的就是纯粹的兄妹之qíng吗?
看到这样一张瓷娃娃一般的脸,他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吗?
以他那样醇厚近乎钝的个xing,我相信他口中所说的兄妹之qíng是出于肺腑,但是他真的清楚自己内心的感觉吗?
尤其是他竟傻傻的说出那样一句话来。
“有啊,我想看着小棠长大,想到小棠长大后的样子就会觉得很开心。”
这个傻瓜,他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而我自己,对他又是什么感觉呢?
本以为就像刚出壳的小jī看什么都当妈妈,我也将他视作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但是,当他gān了一件又一件的傻事时,为什么心痛的感觉会远远大于生气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