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_作者:锦秋词(34)

  我摇摇头,什么人哪,被数落还高兴成这样子。

  我左手触弦,右手轻弹,开始弹那曲“秋水长空”。才弹了两句,手指就不听指挥,开始跟琴弦打起架来。

  兰溪两道好看的眉毛都拧了起来。

  我弹不下去,gān脆把琴推开。没有办法,谁让我没有学过周伯通的双手互搏呢,就算只学到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现下也好对付多了。

  兰溪正想说话,忽然隔壁响起一阵琴声,正是静非尘在弹这曲“秋水长天”。那么短的时间,他竟能从头弹到尾,这不是明着气我来吗?

  兰溪却笑了:“这小子怕我责怪你,特地在隔壁引我过去呢。”

  我说:“难道不是故意告诉你,我这个徒弟比起他来差得远吗?”

  兰溪摇头笑道:“如果是你说的那样,他就不用故意弹错音了。”

  果然,看我这边没有反应,静非尘在隔壁急了,越弹越乱,错漏百出,最后弹得简直不忍卒闻。

  兰溪含笑看我,细长的眼睛就像在说:“看我没说错吧。”

  我撇撇嘴:“他弹得怎样是他的事,你gān嘛老盯着我。”

  “因为觉得我两个徒儿啊,一个好玩,一个有趣。”兰溪不紧不慢摇着扇子,真不知这大雪天,他拿一折扇做什么。

  我说:“其实你真正想说的是,我两个徒儿啊,一个聪明得很,一个蠢笨如猪。偏生聪明那个是他哥,我又喜欢得很,总不能把蠢的那个一脚踢走。哎呀,真头疼,我都不知拿笨的那个怎样才好。是不是呢,我的师傅?”

  兰溪用扇子遮住脸,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完却摇头说:“你说得不对。你虽然学得一点都不用心,手指也比不上非尘的灵巧,但你的天赋却在他之上。”

  他笑道:“琴为心声,一个人的xingqíng如何,决定了他所弹奏乐曲的格调如何。一个人若是心思偓促,无论他的指法多纯熟,也绝不可能弹出格调高洁的琴音。换言之,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只要略懂琴艺,就算指法生疏,也可从寥寥数句中听出他的心胸。”

  “非尘弹的‘秋水长天’圆润细腻,足见他是个谦厚君子,但以此曲而言,失之婉转。非尘看似憨厚,其实心细如尘,qíng感细腻执着,身为男子,恐非福分。”

  兰溪看着我笑道:“至于你,粗枝大叶,生xing疏狂,不肯用功。论指法技巧,你输了非尘何止十倍。但你刚才寥寥数音,却隐隐有天高海阔的意象,这份胸襟魄力与生俱来,非尘此生难及。”

  他微笑着,细长的眼睛盯着我:“听你抚琴,心qíng实在矛盾。挽云在你手上,老是让我心惊ròu跳,但想到你往后非是池中物,却又想让挽云好好忍耐,往后才能依仗你成为一代名琴。”把一具琴竟说得像是托付终身似的。

  我一噘嘴:“你自己慢慢矛盾去,这挽云琴这么珍贵,还是不要给我了。免得我粗手粗脚,一下子弄坏了没法jiāo代。”

  兰溪只笑不语,过了一阵,却道:“你身为女子,志向胸襟却超出群伦,过于好qiáng争胜,恐怕也非福分。”

  我一听,心惊ròu跳,忙笑道:“师傅看错了,我是男子。虽说长得好看一点,却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汉。”

  兰溪折扇遮着脸,好一顿笑,半晌才道:“怕什么承认呢,早在长街拦车之时,我便已知道你是女子。”他将折扇摇了两摇:“那天我跟你照过一面,便觉得你好像我一个故人。来,把脸洗洗,让我看清楚。”竟然还看出我易容来着。

  等我把脸洗过,他瞧着我的脸,眼睛不眨的看了好久。

  我苦笑道:“师傅,看够了没?我到底像不像你的故人哪?”

  兰溪不答反问:“龙章凤姿,为什么特意藏起来?”语气有点淡淡的怅惘。看来我是不像他的故人了,不然不会这么失望。

  我说:“因为怕别人乱想,你不觉得如果一个男人长这样很奇怪吗?”

  “可是你不是男人啊。”兰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不过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长这样不容易,所以懂得把它藏起来。”

  他转身不知从哪里找出个小玉匣子,半个巴掌大小,玉光莹莹的,打开盖子来,里面盛着多半匣的淡红色的膏体,光线下看来半透明,异常可爱。

  “拿着,这个给你。”兰溪说,“把这个抹在脸上,比你现在抹的粉要管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