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接了过来,手心感觉到翠玉的温润,这个玉匣子本身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这里面的是?”
“是桃花加白硝做的掩容膏,涂在脸上可以令皮肤变得粗糙,颜色改变。”
我的妈呀,这不是要毁我的容吗?
兰溪看穿了我的心思,补充道:“你放心,等你想变回原来面目的时候,用雨前龙井加雨水泡开,放凉了放上点盐,用来洗脸。一洗就会恢复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忙就着半盆水光,将那掩容膏在脸上薄薄敷了一层。这么一来,就是借着水镜,也觉得自己的样子改变多了,皮肤一换,连带五官都觉得平庸了不少。
兰溪在旁边看着我化妆,沉吟着说:“雪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心qíng正好着呢,随口就应道:“可以啊,师傅你快说。”
“可先别答应得这么慡快。”兰溪笑道:“我希望你一直保持这副面貌,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恢复本来面目。”
我一怔:“为什么呢?”
“就知道你会问为什么。”兰溪折扇往我的头一敲,“难道不行是师傅为你好吗?”
“好好,既然师傅是为我好,我答应就是。”我连忙缩脖子,“就算一辈子长这样了也没关系。自古红颜多薄命,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自古红颜多薄命。”兰溪笑喷了:“就你那小样儿,放心,你绝不会薄命的。你不但不会薄命,还会活得长长久久的让别人头疼去呢。”
说笑了一会儿,兰溪道:“你收了我的东西,从现在起,可得好好学我的琴了,可不准再三心两意,敷衍了事。”
我揣着玉匣子,觉得硌着心口,这东西也太贵了吧。不过要还给兰溪却又舍不得,用过掩容膏回头再去搽花粉可受不了。搽那个东西最怕大笑,怕一笑起来,脸上huáng粉簌簌的往下掉,吓死人。
于是只好乖乖答应。
兰溪笑道:“你坐着,好好听我弹一遍。”
我刚坐好,他扬声叫道:“非尘,你也过来听我弹琴。”
隔壁的静非尘等这句等好久了,应了一声,飞快过来了,我想避他也避不及了。
兰溪看我两人坐好,便抹袖开弦,弹起刚教我们的“秋水长天”来。
也是第二次看他弹琴了,现下初识门径,才知道古琴能弹到这种程度。
只见他十指挥洒自如,指端涌出的音符竟似是活的一般,洋洋洒洒,直上九霄。他与古琴竟似融为一体,古琴便似是他身上长出的一部分似的,怎样瞧,都觉得他离不了琴,琴离不了他。连人带琴,都拢云罩雾,隔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却也觉得如梦似幻,看不真切,真有如烟气氤氲。到得后来,竟想这不是人在弹琴,而是琴的jīng妖在舞动了。
这竟就是我刚才弹过的“秋水长天”吗?那么高阔的长天,那么碧泛的秋水,那么铺满天地的落霞,那么飘摇的孤骛……
我呆呆的转过头来,触到静非尘正痴痴望着我的眼神,幽深如秋水,泛滥如落霞。
中午的太阳晒在手臂上,一点点灼伤的痛,然而这样的一曲,这样高阔而湛蓝的天空,这样dàng漾幽深的碧水,也不忍心不顾起来。
小三(上)
冬去chūn来,不知不觉中到了这世界已有四个月了。这段日子中,除了开头几天颠沛跌宕了些,后面的日子都是在掩月楼安安稳稳的跟着兰溪公子学琴。
兰溪公子何许人也?
离国数一数二的琴师。
虽然在古代,乐师的地位很低,女的乐师还被称为乐jì,可见一斑。但混到我师傅兰溪这份上的,哪个达官贵人都以结jiāo兰溪为荣的,随便走在哪里都知道他是兰溪公子的,可说是极其难得,充分说明行行出状元的道理。
在跟着兰溪公子学琴这几个月中,我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在学琴第三个月头上,竟以顺手拈来的一首短曲赢得了师傅的称赞。此曲,烂俗流行曲,名为“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是也。兰溪给我八字评语:“俗而不滥,无病呻吟。”
其二,初chūn,院里梅花落尽,冒出米粒大的梅子时,我来了月信。其时我正在学琴,浑然未觉,兰溪公子忽然站起来,唤隔壁的静非尘去给我取件gān净衣服来。我还直纳闷拿衣服怎么不找丫头呢,后来才想起,知道我是女子的人只有兰溪和静非尘两个。两个都是男人,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