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流泠见势不对,连忙拉住贺晓帘,“晓帘,你且宽宽心,先让湛儿好好睡睡,我们再问问小翼,啊?”
齐流泠朝苏绵翼使了个眼色,便先扶着贺晓帘先出去了。这时,苏绵翼才将门户关好,轻轻解开许乐湛身上那件早已被汗沾湿的中衣。
胸前那斑赤红颜色鲜亮,隐隐似有活物在动。苏绵翼拔下荆钗,挑出一枚长针,正对着那赤斑的头部刺下去。入肤三寸,才听许乐湛闷哼一声。她即刻收针,针下未见血。
她看着针尖,叹了口气,还未勾起……看来得下重药。只是……她扭头看向他,她真的不敢对他用药……明知道现在他最应该用什么药,可却不敢用。这么的小心翼翼,是不利于他的解毒的。当断必得断!九九重阳快到了,如果没有趁在那个时候前给解了,拖下去就太麻烦了。
许乐湛疲惫地张开眼,迷糊中第一个入眼的却是出乎他意料又在他意料中的苏绵翼。她正盯着他的手出神,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那眼圈以下的暗青,明明白白昭示着她一刻也没休息过。
从这段日子开始,我便守在你身边。
她……还真是说到做到。
“苏……绵翼,绵翼?”他唤她,却未见她应声,于是他抬起手想再唤她,却一下被她握住。
“醒了?”苏绵翼猛地回过神来,转过头,正对上温和中又夹杂着疲惫的眼睛,她看着他,忽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一句也说不出,只是胸臆间缓缓泛起一股酸涩,慢慢涌到眼睛里。能看着他醒过来,真好!
许乐湛从未想过,在这双澄澈一如赤子的眼睛里他居然能看见浓浓的泪意,满是喜极而泣的激动,满是守望的心意,如此的动人,如此的……让他心动。“绵翼……”
玄关处正端着水的扶疏悄悄退了下去。
他缓缓伸出手去,想触碰她素来坚定的手,这一握,让她回了神。她吸了吸鼻子,稳定了心神,再看向他时,眼神已然镇定下来。
“第一关,很成功。”
他笑,唇角上扬,勾出极为俊逸飘洒的弧度,他依然是自信的许乐湛,他不想放弃的东西,谁都夺不走,莫说是这点毒,就是阎王,也得先问过他。
苏绵翼看着他疲累中却不失骄傲舒展的笑意,心也跟着缓缓一定,当即三指覆其寸口、尺泽、关三处,凝神细诊。一吸而脉时而三行,时而五行;一呼而脉时而三行,时而五行……脉九分而浮,上鱼为溢,为外关内格,此yīn乘之脉。但推筋至骨,脉却一寸而沉,有过,入尺覆,为内关外格,此阳乘之脉。
她抿了抿唇,再探右手,也是这般。她收回手,于正经医书而言其症名曰:覆溢。人不病自死。但如果照着那手录孤本的《雌huáng之道》来看,这正是可大施医技而使愈者。不知她能不能把所谓的“医技”施展好了。
许乐湛看着她一脸的镇定坚决,虽不知她下了什么决心,却也多少摸着了点数。他轻笑着想支起身,无奈浑身酸软无力,竟是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别动,躺着吧。”她走到柜橱里抽了条毯子出来,替他盖上。
“绵翼,这时令还早……”他讶问。
苏绵翼因他这一声唤稍愣了愣,抬头朝他看了眼,又迅速调开,回答的声音略显硬板,“‘冥思’yīn毒,耗阳过盛,你营卫本就失养,恐会着凉。”
许乐湛看着她颊边淡淡的粉红,微乎其微地笑了下,只淡淡看着她替他掖好毯子,把笑意收入眼里,面上是丝毫都没泄露出来。过了会儿,他才道:“你也回去睡睡吧。今儿晚上估计还会来一遭吧?”
苏绵翼整被子的手一顿,低垂的眼睑遮却了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担心与……心疼,只是点了点头。“好。”
八月廿九夜,府里上上下下都聚在俯园外。许乐湛在接连十多日的折腾下,人已憔悴得不行。那张本来充满着睿智俊逸的脸,如今两颊下陷;那双本来清幽明锐的眼睛,如今深深地凹了下去;那双本来玉洁修长的手,如今在两侧上结满了痂,并不断有新的伤痕出现。
许乐湛的严禁除了苏绵翼以外的任何人进入俯园的命令早已挡不住齐流泠与贺晓帘等人,一个个都守在chuáng边上,即便不能靠近他,只要能听见他的呼吸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