炬泊与碧幻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接话。
宇霓只凝视着炬泊,说:“你若不仅仅是留存了容貌,你若仍然留存了所有的记忆,便不可以如此对我!”
“……”
“你若仅仅留存了容貌,你若已将所有的过往统统忘记,便不该出现!”
“……”
“泠玖炎——”
“他不是泠玖炎!”碧幻突然说。
宇霓却依旧凝视着炬泊。
碧幻看着宇霓说:“他是我们奕国的王储,尚且不到弱冠之年。况且,在今年之前,殿下从未到过中土,更不可能和中土泠氏有丝毫瓜葛。他不可能是泠玖炎。”
宇霓倏地将一道凛冽的目光she向碧幻。
碧幻淡然地说:“我今年只有十八岁,生在奕国,长在奕国,十岁时被送入王储宫中伴驾。我亦不可能是泠太后的母亲。”
“旋眸的母亲叫银痕。”宇霓蓦地说。
碧幻的心一惊,脸色微变。
“银家大小姐,嫁到西沃泠氏多少年,便被冷落了多少年。生前未能得到泠玖炎半刻真心的温存。但,她是为他殉qíng而死。”宇霓说。说的时候,盯着碧幻。
碧幻的心口蓦地一疼。
炬泊看到了,下意识地靠近了她,用手背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臂。
碧幻抬起眼帘,看着炬泊。
炬泊低头看着她。双眼之中,满是呵护与疼惜。
宇霓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叹口气,缓缓地背转身。
她的脸上,蓦地,便流淌了如溪般潺潺不息的清泪。
第七章 明月夜 2
旋眸嘶吼:“你为何要瞒我?”
茶昶无语以对。
旋眸拼了全力,捶打着茶昶的胸膛,继续嘶吼:“他带圣珠来慈泰宫的时候,你便看到是他了,却瞒住我,瞒住所有的人!我的眼睛马上便看到他了,可是你却先行急急地把他赶了出去!——为何不让我见他?为何不让我见我的父亲?”
“他不是你的父亲!他只是与父亲面容相似而已!”
“不!他是!他就是!他是!”
“他不是!”
“他是!他是!他是!他——”
啪!
响亮的一巴掌。
他从未打过她。他从来都只是想要好好地爱她疼她照顾她。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个时刻,他竟然会用力地打了她。
当然,他怔了。
她也怔了。
嘶吼消失。
捶打停顿。
他的武功jīng湛,因为他的授业恩师是天下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人,亦因为他的天赋很高。即使他仅仅用力一成,亦能够使普通成年男子后退跌倒。
尽管他出手之前已经本能一样地减却了力量,尽管他实际上只用了不到半成的力,可是,她身无寸功,而且,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她没有当即跌倒在地,是因为当时刚从昏厥之中苏醒的她正坐在chuáng上,而她的双手能够迅速地支撑在坚实的chuáng沿上。
但是,她的脸上,不仅现出了清晰的五指印迹,而且鲜血喷薄yù出。
他自然看到了,于是心疼、慌张、惊恐:“旋眸,我……我不是……”
“滚!”她冷冷地开口。
“旋眸,我……”他哀求道。
但是,她却突然撕心裂肺地吼:“滚!”
在如今天下,没有人敢对太上皇如此说话,没有人敢对他用这个“滚”字。
即使是他的同胞妹妹宇霓公主,亦不敢用这个字。
只有她泠旋眸。
他没有“滚”。他只是走到宫外,暂时不在她的身边而已。
一走到寝宫之外,他便示意一直守侯在外的皇帝进去。
然后,他带着两名心腹护卫,出了皇宫。
他要去的地方,叫做逸客馆,是专用来招待他国使臣的地方。
他自然是微服到访,亦不许馆吏记录在案。
他到的时候,天色已暗,奕国使臣的房间里灯光明亮。
房门敞开着。没有人通传。他径直走到门口站定。
炬泊先是一惊,然后迅疾地走到他的身前,弯身行礼,道:“不知天朝太上皇圣驾亲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茶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