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歪着头,眼中满是疑惑:“当真仅此而已吗?”
我急切地点着头,心中苦涩,我们二人之间,一股qíng愫若有似无,但我与他都心有旁鹜,自尊骄傲,注定这qíng愫极其脆弱。感qíng较之他的野心,轻于鸿毛,不堪一击,怎能放任我心沉沦?
我拧拧思思粉嫩嫩的小脸蛋,微微一笑:“别想了,妹子,今朝是我生辰,陪我出去逛逛吧。”
李鹰见我们出屋,yù言又止,一脸焦急地跟在我们身后。我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抬头看天空,猛然发现演武场竖起了十几根木架,高高吊着人头,我甚至看得到那些人脸上惊恐的表qíng,地上横七竖八躺满无头尸,具具肠穿肚烂,鞭痕jiāo错,死状凄惨。我背脊一阵发寒,能做出这等事的人分明是罗刹。
我拉着思思,匆匆避走,一阵乱闯乱撞,耳边忽然响起李存勖的喝斥声:“用力打,往死里打!”
李鹰已不只往何处去了,我从小窗探头一看,大惊失色,那个被高高绑在铁柱上受鞭刑的分明是我的易容老师易若潜。他哀叫着昏了过去,一大桶冷水泼了上去,他又悠悠醒转。
“你写是不写?”
他缓缓摇头,一双眸子暗淡无光。
“其实,我对你相当敬佩,解了你吞下的毒,你便咬舌,咬舌被救,你便撞柱自尽,在你面前一个个nüè杀你的手下,你眼也不眨一下,的确是一条铁汉。可惜你遇到的事我李存勖,我自有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快些写下供词,也好少受些折磨。”
他摇摇头,闭上眼,存心等死。李存勖吩咐一声,铁柱下燃起火盆,我不忍再看,徘徊良久,推门而入。抬眼一看,易若潜已不成人形,连泼两桶水也未醒来。
“他乃是我师,让我与他说两句话,劝导劝导他,可好?”我望着我的夫,眼中满是恳求之意。
他点点头,撤了火盆,一行人退了出去,我与思思放下易若潜,眼中含泪,擦净他的脸容,又拿出伤药细细抹在他身上,思思掏出醒神瓶,放在他鼻间,他终醒了过来,向我们笑笑。
“谢谢你,你并未提醒来挟持我的那人我有防身功夫,可是?”
他点点头,笑笑,手比划两下。我知道他意思是说他不屑如此作为,要我不必放在心上。
“老师,你,你怎……”思思一开口便哽咽起来。
他指指那纸笔,我为他拿来,他写道:我再给你们上最后一课吧,要成为顶尖的间者,必须要了解自己是主人黑暗中的手,为达成主人的目标,任何血腥残酷,卑鄙无耻的手段都不能吝惜使出。可惜我只是个平凡之人,做不成顶尖的间者,也做不成出卖我主人的小人。希望你们两个,能在这污浊的世间,寻一片清静地。你们去吧,莫劝我了,如今我只求速死。
默默离开他身边,我向等在门外的李存勖摇摇头,拉着思思的手,走出院落,那血红的夕阳,沉沉落下最后一丝光芒。
我心中对于芝兰的恨意瞬间消失无踪。间者,多么悲凉。
别离
别离
驿道边梨花堆雪似的开得灿烂无比,勿离易了容,看来三十出头,牵着马,别着剑,仿佛随处可见的江湖人。李存勖紧紧揽着我的腰,好似失了神,越来越用力,我一阵疼痛,倒吸了口气,李晟在他耳边轻轻咳了一声,他猛然放松手,让我下马。我瞥见他眼神,复杂难名。
十九骑马渐渐远去,恍惚想起这些日子,我与他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他费尽心机,编出一套适宜我的防身刀法,日日陪我练习千遍。我们从未离开彼此视线范围,我清楚记得,那一日早晨,他醒来时,我恰恰不在屋内,他的神色忧心如焚,决非作伪。
我们之间,并非毫无qíng愫,只可惜夹杂了太多其他念头,我忽然想流泪,爬上小山岗,我向着他的背影,放声唱:
驿路梨花又开,
始知别离短,相思长,
何敢拨琴弦?
声声如诉,
白发生,断了肠!
一骑马,回转头,径直冲上岗,他跳下马,拥住我,旋风般的吻,暗藏着万分的轻柔缠绵,我觉出他的唇与我的唇同样颤抖。待分开时,他的眼神由清澈而深幽,我知道我也一样。我们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下山岗。
回到马车内,思思在我耳边低语:“姐姐,你欢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