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他激动地向我扑来,被我一脚踹开,他咧着嘴傻笑,那模样真正白痴,我板着脸,腹内其实已笑得快打结了。
回到府里,我立刻跑去婆婆那里,却发现叫我日思夜想的从元,仍与我离开十一般大小,他的皮肤泛出暗暗的huáng色,眼神呆滞,正拼命啃着他的手指。
“这是怎么回事?从元病了么?怎的也不通知我一声?”我的心疼地发抖,抱起从元小小身躯,他仿佛轻的没有分量,我眼里滚下泪来。
一会儿,思思疾走进来,后面跟着一名大夫,我放下从元,紧紧盯着大夫的动作,只见他片刻后摇摇头:“病入膏肓,无力回天!”我有若遭到五雷轰顶,腿一软就摊坐在地:“什么病?”
“这个嘛,我也看不出,只知他的生命力急速的流失!您们节哀顺便吧!”
我亲自去库房领来一堆千年人参,给从元续命。
一路匆匆,脚步踉跄,可是,我回到从元身边时,他们告诉我,我的孩子已死了,不,我不信,决不信我的孩子这般轻易便死去,从元不会死,他是我的骨ròu我的血脉,他怎会轻易死去?
他们竟拿来小小的棺木,要将从元装进去,这怎行?我决不让那些粗手粗脚的武夫,碰我的孩子一根手指,他没死,没死!
可是,思思拉住我手,不停地哭,阿勖也来了,他抱着我,任凭我撕咬也不放手。我挣扎地筋疲力尽,软软摊在阿勖的怀中,我听到了他的嗓音,轻轻在我耳边唱:风儿chuī动芦苇,月光洒满河滩,影儿晃动,篮儿摇摇,我的孩子,正在睡觉,我的孩子,正在睡觉,他睡去了,你莫打扰,他睡去了,你莫打扰。……
“呜呜,——”我哭出声,神志清明过来,我的从元,他去了,再不会扑在我怀中,轻轻打着嗝儿,再不会对着我摇晃胖胖的小手,无忧无虑的欢笑,他香软的,温暖的小身体,会变得冰凉僵硬,埋在地底……
“莫哭,莫哭,容容,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永远!”
不知他哄了我多久,我才慢慢睡去。
一醒来,见到我的婆婆——曹氏,她仍是一派慈和,只是眉宇间,满是哀凄,叹了口气,才慢慢开口:“从元不知得了何病症,自你走后,消瘦得厉害,我还当他是想念母亲,谁知他竟就这么去了!”
她的眼里落下泪来,却伸手为我拂拭。
“容儿,你莫要怨阿勖,这只能怪我没把孩子照料好。”
她的神色,语气无不哀伤,连一个小小的动作,也将那种哀伤衬托得恰到好处,我隐隐觉得不对。
待她离开后,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苍白憔悴,直似换了一个人。霎时间,我意识到了不对之处。从元死去不过一日,我便如此,那么,若我婆婆曹氏,果真如她所说,陪着从元煎熬了两月,怎会一丝消瘦也无,反而脸色更见红润,jīng神如此振作?
我竟忘了她决非平凡女子,当年正是她住在此地,执掌暗部,并让暗部势力扩充,从太原,延伸至各地。如今的她一脸慈和,镇日坐在别院,吃斋念佛,手段却不见得会生疏。对呵,她怎会不知,从元非她亲孙。一旦得知,又怎容得从元长大成人,与她子孙争利夺权?
而阿勖,他这些日子来的温柔呵护,恐怕也是手段,叫我沉溺,叫我全心全意为他筹谋计划。哈哈,我自以为jīng灵世故,其实也不过一名小小女子,纵然慧黠,也一样为君痴,为君狂!
这两日,满腹疑问,哀痛未减,无心政事。恍然间,我已来到婆婆为从元准备的房中,手执着小小的竹雀,坐在他的摇篮边,不禁有些痴痴地。想到这孩子在我腹中时,感到我与他的两颗心一同跳动,想到他睡着时稚弱可爱的脸庞,想到他哭泣时,抽噎的神qíng,想到他欢笑时,亮闪闪的眼睛……我的孩子,我可爱的孩子,我的心痛得刺入骨髓,手一抖,那只竹雀儿落地,里面落出细细的粉末,我脑中灵光一闪,红颜?这竹雀是以红颜竹做的!当年师傅曾说有一种竹子极易化为粉尘,人说红颜易老,是以称作红颜,它气味清香,质地细腻,乃是制作熏香的一种材料,但是,唯独不可与银丝檀木同燃,久闻者必中其毒。
我先开被褥,手颤抖着抚摸摇篮底部,乌油油的色泽,隐隐有银丝jiāo错,果然是银丝檀木,这红颜竹与银丝檀木都是极难得的东西,他们母子可谓处心积虑!我放下被褥铺平叠齐,深吸了口气,暗自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