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修齐把心中所想向郑中溪吐出,胸中如消一大块垒,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招罪,但是不管了,即使招罪,只要对北疆有点作用,还是心甘qíng愿。钱修齐心中有种烈士的感觉。
他心qíng松快并担忧着地回到不大但jīng致府邸,叩开门下马进去,却见院子里面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带头的是他母亲,钱家侧室二夫人。钱修齐不明所以,想拉他娘起来,但是他娘就是不起,钱修齐想起以前在扬州时候他娘要他做为难事时候也是这么跪的,不过当时她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了失面子,一般都是在揽翠院里跪,现在她是这个宅子当仁不让的主人,还怕什么别的,所以就跪到院子中间来了,这么冷的天,他们都不知道跪了多久,娘的嘴上搽着胭脂看不出来,别人可是冻紫了嘴唇的。钱修齐知道一定是娘最关心的大事了,还能是什么,只有是蒋懋撮合的与一个郡主联姻的事了。他叹了口气,也跪下,道:“娘,随你定吧。”
果然他娘的脸上露出一脸的喜色,前几天她一直规劝钱修齐答应这桩显赫的婚事,给他挣脸,但是儿子一直拒绝,所以她无奈之下只有想出这个最后一招,要再不行,她想着也就只有以死相bī了。果然,还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怎么都跳不出老娘的手掌心。她不知道,钱修齐其实是因为对粥粥死了心了,才会答应这桩婚事。
而郑中溪一路恍惚,坐在轿子里思虑万千,不知不觉回到家门,长随打开轿帘说了声“老爷请下轿”,他才悚然而惊,呆坐了一会儿,才道:“走,到咱们王爷府上去。”海地已是他的孙女婿,所以成了郑家人嘴里的咱们王爷。郑家上下说到“咱们王爷”四个字的时候,都是从心底里透出自豪和得意来。
但是郑中溪此时心里一点没有那种感觉,他多年以来一直不结朋党,不访私宅谈事,今天,这个规矩不得不破了。他听了钱修齐的陈词后,心里毫不怀疑其中的正确xing,他一路担心,这样下去,不知会捅多大乱子,而皇上现今chūn秋已高,这个乱摊子势必将压到海地身上。海地怎么接得过来?不行,非得想个两全的办法出来不可。
早有家人早早赶到王府报信,海地闻讯非常吃惊,这不是郑中溪一贯的中立态度,他这么赶过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朝中出事了,而且是大事,牵涉到他海地的大事。海地顾不得再吃晚饭,扔下碗就匆匆迎出去,此刻郑中溪已经下轿,也是匆匆进门,两人一个照面,各自一付忧心样。
两人携手进入书房,海地叫人找来陈四,三人关上门秘议。郑中溪除了在皇上面前陈述事qíng,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一次说过那么多话。他原原本本把钱修齐的话转达过来,足足用掉半柱香的时间。说完,他才端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海地听完,就征询地看着陈四道:“钱修齐那些消息应该是从伊不二口中得来的吧?估计蒋懋知道得更多,要不叫蒋懋过来?”
陈四忙起身,道:“一定是蒋懋知道得更多,这就叫人去传。”边说边开门出去吩咐。
这边海地把当初特穆尔最后留的话和郑中溪说了,随即道:“他虽然说过不会和我作对,但是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如果顺利入侵进来,哪里还容得他不获而归?到时只怕他想兑现诺言也不能,最多战场上见的时候退后五十步而已。所以,刘仁素必须打好相遇的第一仗,即使打成胶执状态也可,就是不能输,他一输,后面的人也怕了,心理上便先要输阵,别说真刀真枪面对打上xing来的入侵者。”
郑中溪一针见血道:“问题是他手中只有八千兵马,而且还是饿了一个漫长冬季,人心涣散的兵马。而入侵者的第一战则一定是倾尽全力,务求旗开得胜的。不说气势上已有高下,就是人数上面也是不能比较。如果刘仁素得不到任何援助的话,他全军覆没都有可能。到时,布置在后面的三万人马也危险了。这三万人归属禁军,只有皇上手中的虎符可以调动,可以遇见,第一场大战时候他们绝不会上前援助的,除非刘仁素率先阵亡,皇上去了心腹大患了,才会放出虎符。但是战场风云瞬息万变,等虎符到时,只怕连这三万兵马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去掉这三万人,入侵者将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地了,京城将危在旦夕。”
又是前所未有的一大串话,今天已经破了郑中溪多个惯例。海地不是不知道事qíng的严重xing,但是郑中溪的态度叫他更感觉百上加斤。海地在郑中溪紧迫的目光下想了半天,才说道:“我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听劝,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即使因此扳倒一个刘仁素,我们也会因为需要抵御入侵或结城下之盟而大伤国力。您刚才说的是最坏的结局,但也是很有可能出现的结局。怎么办?除非是背着父皇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