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那里你跑了也是白跑,多做事少说话,他自然中意你”的话被蒋懋记得很牢,果然半年多下来,郑中溪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虽然嘴上没说出来,但是偶尔会派要紧活儿给他了。钱修齐对这个目前看来朝中私心最少最实gān的大人非常敬服,时时在心里勉励自己做官要向郑大人学习。
郑中溪没想到这么晚了值房里还有人,一见是钱修齐,心里暗暗叫了声好。以前听人说他殿试脱颖而出靠的纯是运气,没想到相处下来,这个年轻人却是最牢靠踏实的,虽然经验欠缺,但是肯学苦gān,进境快速。是以近来倒也起了提携之意。他见钱修齐施礼问候后垂手站着,微笑道:“听说你母亲chūn节过来看你,你也不在家多陪陪。”
钱修齐没想到郑中溪连这么琐碎的事qíng都关心,心里暖暖的,忙道:“后生小子,多做一些是应该的。”
郑中溪笑笑,这种冲劲他以前也有过,在其他年轻人身上也见过,但很多人日子一长,都疲掉了,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可以坚持多久。他翻看一下收到的折子,对钱修齐道:“有看见过北边来的折子吗?你一起帮我找找。”
那些折子正好全在钱修齐手中,忙粗粗整理一下,捧到郑中溪桌上。自己垂手刚要退开,郑中溪叫住他,“你既然已经看过,给我说说内容。”
钱修齐想起蒋懋和粥粥的嘱咐,忽然心里生出一股厌恶,为什么要听他们的,他们那么轻视他,他gān吗要那么重视他们的话。心里一横,大着胆子道:“基本就是地方上埋怨气候不好,运粮任务难做,而刘将军方面则是埋怨地方上运粮不及时,叫他们全军将士时时有上顿没下顿。不过不见刘将军手书的催粮折子。”
郑中溪“噢”了一声,他本来今天也不会来,但是一直没见刘仁素亲手写的催粮折子上来,心里总是惦记。因为以前由他负责向西南运粮糙的时候,只要稍有纰漏,刘仁素必会亲笔书写参奏的折子飞马运至朝廷,而今儿却一直没有他的亲笔奏折,看来他也是清楚写了等于白写的现实了。郑中溪清楚皇上的意思,但是作为一个责任心很重的大臣,他也在心里时时担心北疆的局面。刘仁素放手随朝廷折腾他,他会不会自bào自弃,也放手不管将士的cao练,甚至放手不管边境的安宁?郑中溪陷入沉思。过好久才对依然站在桌前的钱修齐道:“你在等刘将军的亲笔折子?为什么?”
钱修齐道:“学生以为刘将军对此事漠无反应的态度非常反常。学生查阅以前的档案,这不像是刘将军的风格。是以学生一直担心北疆的qíng况。糙原那边已经集结大军,我朝这边出现这等反常现象,实在不容忽视啊。”
郑中溪没想到钱修齐会想到这一层,倒是刮目相看了。他想了想,道:“你看呢?”
钱修齐忽然脑袋里热血上涌,心想对着恩师说了就说了吧,恩师是个正派人,当不会因此而如蒋懋粥粥所说而打击蒋家一门上下。他想了想,跪到地上,仰头看着郑中溪轻而坚决地道:“恩师容禀,学生人轻言微,言语自然不可能上达天听,但是学生真想告诉皇上,这样下去,将会扼杀千万无辜将士百姓的xing命啊。而且敌酋若因此一战而胜,必将助长其等气焰,灭我朝将士雄心,国土危矣。”
郑中溪一把拉起钱修齐,道:“你坐着说,把你知道的,你想的说出来。”
钱修齐于是找把椅子搬来坐下,把从各方听来的北疆qíng况原原本本与郑中溪详说。但是他还是生了个心眼,没把伊不二等通过关系把粮糙运到前方,和他们将大撒英雄贴号召江湖勇士去前方助阵等事说出来,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出了问题不要紧,可不能连累了他人。
郑中溪听完,一如他平时一样,没出声,也没问钱修齐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他静静思考了一阵,这才起身,对钱修齐道:“天已经快全暗了,有那边值夜的人在,你回家去吧。”说完便带着满脸若有所思的表qíng,略有恍惚的顾自现走。钱修齐虽然大着胆子说完,但是心里还是很忐忑不安的,身上冒出一身冷汗,行动之间浑身凉凉的。他很怕事qíng有什么不利,正应了蒋懋的威胁。但是钱修齐又打心眼里地觉得值,看郑中溪的样子,他似乎并不非常了解前方究竟有多少不利,他走的时候都很心不在焉,可见其心中之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