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以然第一个抬起头来,这些日子廷珑没来,他只以为真是因为张家搬家,太太留廷珑在家帮手,此时听说再也不来了,立刻便想到是自己那只漆盒的关系,一时心就从腔子里直直坠了下去,却又不能完全死心,一味直眉楞眼的去看廷珑,想从她脸上看出这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太太的想法来,虽结果都是一样的,这里的意思于他却是天差地别。谁知看了半天,却只见她端坐在那边,眉目恬淡的没有一丝波澜,竟叫他揣测不出半点端倪来。一时也不知是该为她不曾流露出怪罪他的意思而高兴还是该为她无动于衷而难过。
正愁肠百结之时又听祖父笑道:“廷玉这孩子聪明又极肯下功夫,我是很喜欢教他的,不过,我这里教的到底和出将入相的入世学问有所不同,有时也怕把他教的如廷理一般,再耽搁了这孩子的前程,若是你有空亲自教导他倒也qiáng如我了,就是回去读书也未为不可,只是别忘了叫他一两日便来瞧瞧我这老头子,一来叫我热闹热闹;二来也让他松散松散,免得读书读的呆了。”-
张英听了忙答应下来,廷玉也上前去躬身答应了。
方老爷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叫他归座,又道:“廷珑这丫头灵秀懂事,含而不露,是个载福之器,你们不要为了往后寻婆家就太过拘束了她,反叫她迷了本心,姻缘一事乃是前生注定,一切都有缘法,最不可qiáng求,那些不识得金玉之质的也绝非她的归宿。”说着又捻须笑道:“在我看来,这丫头现在就很好,若长在我家里头,绝不能叫她终日拘泥于闺阁末技埋没了她。”说完便笑看着张英和姚氏两个。
且不说张英和姚氏听了这一席话如何反应,单说以然,听了祖父最后一句,脸上的笑意就漫了开,看廷珑的眼睛亮了起来,慢慢的嘴咧的已经比瓢还大些。
何氏一边听老爷子说话,一边见儿子脸上已经要开出花来,面上就笑的越来越僵硬,终于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只低了头端茶不语。华人论坛大
廷珑听方老爷子如此夸赞倒真真受宠若惊起来,只觉得自己当不起这一番话,脸上越来越红。等方老爷子说完又不知该不该上前去谢过他老人家夸奖,忙抬眼去看母亲,却只见她正笑微微的望着自己,就连父亲也看着她满面欣然之色,正有些糊涂,就听姚氏道:“这孩子哪有那么好?淘气着呢,能入老爷子的眼才真真是她的福气。”
方老爷子听了这话笑了笑,又放眼去看张英,见张英面上也一派融融,便大笑了起来,招手叫过廷珑道:“珑儿过来,爷爷问你,你是爱围着灶台转还是想要跟你玉清舅妈一样做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廷珑此时就是再驽钝也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来,心中顿时涌过千头万绪,一时想起母亲的态度不明,一时想到以然用心颇深,最后又想到自己的本心,沉默中抬眼去瞧母亲脸色,却见一屋子人的眼睛仿佛手术灯一样全都聚在她身上,照的她心慌起来,根本看不清母亲脸色,半晌,自己转着念头道:“珑儿听爹娘的教诲。”
廷珑话一出口,就觉满身的压迫都卸了下去,再抬眼看,就见一屋子人的目光又都汇聚到张英和姚氏身上,她心里忐忑,从本心上讲她确实是想要假痴作呆的顺着老爷子的话应承下来,从理智上讲,却又知道这本就是两家相互探底,其实并不需她作答。虽这样想着,心里却又有些觉得对不起以然,半边脸更是要被身侧的目光烤糊了。
别人尤可,姚氏方才却是紧张的不行,听了廷珑作答面上才松了下来,端茶微笑。
此时见一屋子人都看过来,便放下茶,笑道:“孩子如今还小,看不出什么志向来,倒是再长个一两岁,显出些本事来才好因势利导,定下前程。”
方老爷子听了这话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问了句:“听见了没有?”
廷珑刚要答应,却觉得这话不像是问自己的,忙闭了口。细细一想,面上就从里到外的透出红晕来。
张家又坐了一会儿,便推说家里还有事,不顾何氏留饭,带着一双儿女回家去了。
以然脸上泛光木呆呆的跟着母亲去送张家一行,出了庄门还要继续跟着,何氏见儿子七窍里迷了六窍,心里叹息,面上还得笑着,实不好去说他。
姚氏见了只好立住脚笑着叫以然留步,以然脸上笑着答应了,却听耳未闻的接着往前送,姚氏倒也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