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创口不大不小,回去后不用敷什么药,但切记入水做事,行动间要小心。”他娓娓道来,像是个细心的郎中。
唐流突然清醒了,想说话,但喉头哽住,吐不出字来。
此时平已将她手掌包扎完毕,唐流茫然抬头。可见他眉目清朗,眼神关切似有千言万语,但,他只说了一句:“唐姑娘,来日方长,你要多多保重。”
声音不大,唐流刚好能听清,只觉胸口一热,她忙抽回手,低下头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身旁是如何的目光如流,讽刺惊讶抑或是不屑,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唐流一直低着头,只是为了不让人看见眼里的感动神qíng与泪迹。
回到了浣衣部,女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她低头颦眉,面色绯红若哭泣过。一个个jiāo换眼色,呶嘴作势,倒也不再上前嘲讽取笑。人心总是有些善xing,她们也不是故意要做出恶相,将她bī到绝路。
周遭静了下来,唐流解下纱巾放入怀里,重新伸手入盆。不知是不是出去了趟的缘故,水不再冰冷,人也不再无qíng,有一个女孩子甚至将自己的皂角递给她一些。见唐流抬头,她有些不安,小声喃喃道:“你的快用完了,衣服若洗不清,会挨骂的……”
唐流莞尔,接过称谢。原来,世人并不十分冷酷,脱却流言与误解,人面也是含qíng可亲。
进府这么多天,第一次,她缓下气来,略略放松。
晚上回房时,在回廊里,她又遇到巧袖。
“唐姑娘好。”那女孩子明眸善眯,活泼伶俐人见人爱:“这些天不见了,姑娘果然瘦了一些。”
她亲亲热热地过来搀唐流:“听人说姑娘手上受了伤,怎么还入水洗衣裳呢?”
“没什么的。”唐流淡淡笑:“不过是擦破点皮,哪里会变得这么娇气。无论如何,只要起得了身,活还是得gān的。”
“是么?”她不信,拉住手仔细地看,突然叫了起来:“怎么会泡成这样?皮肤烂白里面却又红肿,这样会引发炎症的,唐姑娘你太不小心了。”
唐流被她叫得吓一跳,不由微笑:“真的没有事,伤口浅,几天就会愈合了……”
不等她说完,巧袖已倾过身体来,凑在她耳边:“唐姑娘千万保重,是将军让我传话给你,无论如何,一切事qíng都由他来担当作主,姑娘只须好好爱惜自己,请姑娘好歹相信他一次吧。”
“巧袖。”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是上房里的一个丫头盈婷。她柳眉立起,奇怪:“你同她多话什么?还不快过来。”
“是。”巧袖不慌不忙甜甜地笑,有意无意地看了唐流一眼,跟着盈婷走了。
留下唐流呆在当地,仍未完全清醒过来。不过几句话,然而重若千斤,直直撞入她心底。没想到,平并没有放弃她,相反,他信心更胜往昔。
扶着廊边的栏gān,唐流不知是悲是喜。摸出怀里的丝巾,淡淡的紫色上有些黑色血迹。想起今天在堂上的一幕,合着方才巧袖的一番话,虽然仍在叹气,但胸口顿时暖意融融起来。
正自出神,耳旁又听到有人唤她。这次,是蜞美。
“是少相找你。”蜞美向来与她相处不错,边走边小心地关照:“我看少相今日脸色很难看,你回话时记得可要小心些。”
唐流点头,她明白,今日堂上一事已经引出波涛千层。平这样大胆示意,在众人前公开的维护她,太后就算不直接怪罪下来,少相也不会视而不见。所有的后果,她等着。
蜞美没有说错,隆的脸色果然不善。这向来风采翩翩的佳公子,居然冷冷看她,眼里存着怒意。
“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唐流反而完全放松下来,微笑:“少相唤唐流来难道只是为了以怒目相对?”
见她如此,隆更是皱眉:“怪不得姑娘总是勇往直前,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原来一早胸有成竹。不错,方才平将军已在太后当面回过话,定要娶你回府。可是,唐姑娘,你真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
“当然不会。”唐流想也不想:“这样‘大逆不道’的事qíng,太后岂会轻易点头饶过。他的举动定是惹得太后大怒,责令少相回来好好管教下人。”
“你倒是明白人。”隆冷笑:“果然心机深沉敏捷,一步一步的棋子走法。唐姑娘大概早就算计好了,所以才能将平将军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为姑娘冒死抗旨受罚。这样的本事,真是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