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齐王长袖一挥,问:“唐姑娘的伤疗得如何?”
“回禀王爷,唐姑娘痊愈得很快,大夫说,这次所幸未伤及筋骨,且创口灼得虽猛但时间不长,败了五脏里的毒气就好。”
齐王点头,对玲珑:“你先退下。”
玲珑只得把唐流扶到亭子里坐了,自己候在亭下。远远看去,齐王与唐流相对而谈,两人表qíng俱是温和,不过三言五语几句话,齐王抽身出了亭。
“没有出什么事qíng吧?”玲珑匆匆赶上去,扶住她:“王爷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要放我走,只等我伤一好,立刻便送我远走高飞。”
“哦。”玲珑长长松口气,不由笑:“这多好,唐流你终于可以逃出去。”
“他说我一直以来太过qiáng硬。”唐流喃喃地,眼光投在亭外的一丛牡丹上,像是在自言自语:“说以前只要我事事听他安排便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是吗?”玲珑突然又想起她的身份,忍不住问:“以前他是怎么安排你的?”
“我也不明白。”唐流收回目光,看她:“或许他说的听从安排只是要我老实地去做妾。”
园中阳光充沛明媚,照在她苍白纤瘦的面颊上,秀丽轮廓上点点斑驳伤痕,细致娇嫩已不复往昔,容色恹恹憔悴。玲珑不由想起初次见面时她的模样,虽然bào怒刚烈然而生气勃勃如红杏,所谓的争到末路大约就是这样的一种qíng形。
“你后悔吗?”她轻轻问:“如果往日重回,你会不会听从他的安排老实地做妾?”
唐流不答,她仰起脸来,对着阳光,淡淡一笑,楚楚可怜里透出些许坚定,唇角微抿,掩不住的傲气。
在玲珑尽心尽力的服侍下,唐流渐渐康复,所有伤病只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布在手足、后背上,还有面上盖不去的一块疤,眼看她日益回复生气,玲珑却惘然若失起来。
黑夜里她打点了一些没穿过的衣裳,又把多年来自己攒的银钱用手帕包了。“我知道你不会再接受王爷的赠予,但人总要生存下去,这些日子的相处也算是场缘份,若你肯把我当做朋友的话,就不要拂了我的一番好意。”
她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唐流枕旁:“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哪一天会离开,这点东西先放在你那里吧。”
“谢谢你。”唐流手指触到gān慡温柔的棉布包裹,心底深处亦柔软了一片,轻轻说:“我刚从大火里被人救出来时,躺在铺了糙垫的chuáng板上,浑身痛到发狂,耳旁有无数声音窃窃如cháo,唯有个算命为生的老妇的话是听得最清楚,她不住说,破相是好事,破相是好事。”她停住,看玲珑脸上有一丝不忍,便拍了拍她的手,接着说:“现在想来倒真算是好事,你看,齐王放我一条生路,而玲珑,我很高兴能与你相jiāo。”
“那么答应我,以后无论有什么难处你一定要来找我。”玲珑拉了她的手:“我本是个孤儿,名叫詹蓉,入府时他们给我改了名字。其实,我并不喜欢玲珑这个名字。”
“可你的确是玲珑剔透。”唐流说:“虽然你外表冷漠,但,我向来不认为女孩子脸上巧笑嫣然,行动里娇声细语,万事上委婉求全才算得真正玲珑。”
可惜相聚时日已不多,两人恨不得要夜夜秉灯长谈,叹相识太迟,有许多知心话来不及一一吐露。玲珑是个细心人,怕唐流身子虚弱劳累,一入夜便借故有事,催她早早睡了。自己走出屋来,到院子里透气。
室外满袖清凉,她心里即喜且悲。自小时候起,无论是詹蓉还是玲珑,俱是孤芳自赏独来独去,王府里的女孩子都知道她的怪脾气及好武功,离得她远远的,一年到头寒喧的话也不会多说几句。没料得遇到了唐流,倔qiáng更胜过她去,反而一见投缘,俩俩相敬互爱。
这处楼房驻在府内西侧,她立在墙角处思前想后,忍不住悲中从来,叹与唐流相聚何浅。侍她离去后,从此又是缄口寡言的度日,且她那日撞破齐王少相隐qíng,虽然事后彼此若无其事,但终究落下祸根,以后在王府的日子只怕要更加艰难几分。
正在伤神,忽听到墙上衰糙忽啦啦,声音奇怪。她立刻警觉起来,慢慢靠过去,贴在墙面低头看脚下影子,墙头上一篷马齿兰迎风颤颤,瑟瑟中她看到有人头在其中一探,又突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