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梳着头的夏花,亦是心思百转。方才给天谰姑娘送贴,遭了她一顿排遣,知是借机发泄,她只得忍了。这二位,一个如月之柔qíng,柔弱娇怜;一个如花之妩媚,成熟艳丽。偏偏不是安身的主,明着称姐道妹,和气jiāo好,暗地里却是互不相让,皆因对方抢着对方的彩头和名气罢了。
这风尘之地,也就这么几年,也就凭着这些风头,否则一làng推一làng,你不争,不抢,不出风头,不争名气,三下两下,便淹没下去,沦落了。本为风尘之人,再添无名,更是任人蹂躏。像她们这样,凭着几分出众才艺,闯出个名声,做这等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洁之态,合了一帮酸人的味儿,也许可立下个买艺不买身的规矩;即便是接客,亦有部分自己挑选的自由,总比那西院平栏里不知名的丫头们进门便是客,管他张三李四,睡过,付过银子,哪知他是谁,哪还管他是谁?
也是想到这点,自知这张脸迟早闯祸,拼了命地专攻琵琶--以前是玩玩作罢,现在是却是把它作为一个筹码,一个赌注,一个救命的东西,由不得自己。
好在若水只要她做好了她吩咐的事qíng,其它时间由着她;听见她的弹奏,夸过几句,夏花只道以前跟夫君时有合奏,睹物思人,便忍不住时时弹几曲,若水听了,亦不多说,由着她了。
一开始便受着她的抬举,那些撒水扫地的活儿轮不到她,然特殊之事也毫不客气。所谓有得必需付出,她心知肚明。不管怎样,对若水,是怀着两分感恩的。
"夏姐,想什么呢?"若水从镜中见得身后的人一时失神,手下的头发乱了几丝也不觉,略带不满地发问。
"姑娘见谅。只是姑娘闭月之姿,令人失神。"
"这话放在别人口中说便罢,到你嘴里,怎么说也不像。"若水还记得夏姐初次见着自己和天澜时,皆一脸平静与默然,仿佛她们这二位连城出了名的姑娘,在她眼中,亦不过是平常之人、蒲柳之姿罢了。当时便知此人非凡可用。
"姑娘可真真不饶人的xing子,"夏花打趣道:"昨夜里没睡好,今儿难免力不从心,便被姑娘这般编排。难得三爷偏偏喜欢。"
若水一听到三爷二字,脸立刻柔和下来。夏花看在眼里,暗自哀叹,那三爷,她亦是见过几面的。若说无意,亦不会时不时带些东西来看她,若说有qíng,该是收了若水进府才正经。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若水,仗着一张琴,一身舞,外加出口能成章的才学,名动连城,经常是冷面对人,若天上之月,自有高洁之美,然对这位三爷,却是温言软语,虽是风尘之人却兼了小儿女的三分含蓄婉转,看真正动了几分qíng的。
可这三爷不表态,来来往往,不知究竟意下如何。若水心xing,怎容得下自己去问他、求他?就这么拖着。
一来二去,夏花看得几分清明。方才嘴上那样打趣,实则心里替她暗暗惋惜。
"今天是姑娘登台是曲还是舞?"夏花百无聊赖地找了句话说,硬掩方才的尴尬。
"嗯。"若水轻哼一声,以示应声,也不正经答她。
夏花见其懒洋洋的,约莫估计着三爷今儿不会来,她有些意兴阑珊,然那些来捧她的人,都是衣食父母,她固然心xing高傲,从现实来讲,却也一个也不想得罪,总能勉qiáng撑着应付。
"再过半月,便是花会,到时候姑娘定是大放异彩。"
若水听到这儿,来了几分在意,道:"旁人我倒不怕,今年这次,放眼看去,最后只我跟她争罢了。夏姐认为我与她,哪个更棋高一招?"
听她的口气,越是在意的事,越是故作随意地问。她自己不知,问出来的效果,旁人一听,便听得出那随意中刻意隐藏不住的在意--弄巧成拙。她这习惯,夏花每次见识,每次都暗笑一番。"姑娘像是天上的明月,那位仿若园里的娇花。没法比较。"夏花保守地回道。这样的话,若是单单拍个马屁,说她定会赢,定不讨好--若真是她赢了,没什么事,chuī嘘拍马屁的日多了,这话也仿等同没说;若是她输了,今天这话,算是留有余地。
"若何巷那边今年的花会倒有十分看头。倚玉楼新出了个拈花公子,听说是绝色之貌,天音之琴。"若水手拢梳好的秀发,随意地道:"不知他的琴艺和我的,孰高孰低?"
夏花一愣,缓缓树着发稍,笑道:"姑娘这边咱只顾这边似仙坊的花会。那边若何巷的,gān我们这边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