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车,一人骂咧着道:"剩下一位,主子没说明送到哪一家,随便扔一处便是。省得。这几日他妈的赶路赶得累死人。"
"姿色马马乎乎过得去。多大了?"
"二十七。"混沌中她依旧如实回答,没想到,真沦落风尘了,是jì院吧。方才易浅是哪儿?
"呸,呸!这么大了还想卖到我这里?白吃饭呢?去,送我也不要。不要。"
这样的对话反复上演了几次,这几位是越来越不耐烦。"妈的。送人都没人要的陪钱货。这娘儿们这么老了?"
马车中的夏花忽地想笑,摸摸láng狈的脸,两行冰凉。还是哭了吗?你这算什么呀!罢了,说不定做了贵妃娘娘,做了教主夫人之后,说不定还能当一回一代名jì呢。
"琴棋书画,可有jīng通?"这位老鸨比起前几位多问了一项。
"无一jīng通。"她说的是实话,这骗不了人的。
"不要。"又是这一声。
"慢着。"淡淡的声音。只听见那老鸨笑着讨好:"姑娘出来了?外面风大,可要小心身子。"
"嬷嬷放心,我身子好着,不会碍着您赚钱。"好不客气的一张嘴,不知哪样的人物在风尘之地还敢跟老鸨耍脾气,定是什么红牌之类。
"姑娘这是说哪里话?嬷嬷是担心你的身子娇贵,受不了这风。"
那人已不耐烦,打断道:"这位姑娘的头上是一支玉钗吧。虽只露着一小头,见之不凡。"
夏花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钗,还是那日易浅弹琴之后又替她梳妆,顺便cha上去的,此后她便一直用着。被这么一折腾,头发散乱,钗子隐藏到头发里面,只看得见一点点,没想到这位女子好眼光,一下子便在落破的她身上瞧见这支钗。"是夫君往日送我的。"
"既有夫君,何至于沦落至此?"
"姑娘说得是,既有夫君,若不是万般无奈,何至于沦落至此?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确是一"失足"啊。
"可愿跟着我?"
"姑娘给我一条生路,能伺候姑娘是我的福气。"方才听着她与老鸨的对话,这女人,还算好了,在她手下做事,已是不错。
"嬷嬷,我要这人了。收拾gān净送到我房里去。"仍旧是淡淡的,说完转身走进去了。一直低着头的夏花,根本没看见过她的样貌。就这样,她被领进去,开始新生活。
没什么什么后悔不后悔可言,然这眼泪又为什么流下来呵?!
是委屈吗?从何说来?能流下泪来发泄的,便不算是真正的委屈。况且,之前受过的委屈还少么?
是不堪啊。
"夏姐,快点儿,姑娘在催。"门外响起小丫头的催唤。
擦gān泪,遮上面纱,掩了那不敢外露的脸,应声而出。
"姑娘今天登台,想梳那种发式?……"不知何时,她看上自己梳头的巧儿,不时让她来梳,以前的贴身丫鬟,倒被她冷落过好些回。夏花亦极尴尬,无意与那贴身丫鬟争这些无用之事,只不留痕迹地推脱一些,不至于旁人觉得她这个半路cha进来的大姐太过抢风头、讨好主子。
"前几日你自创的那个发式便是极好,什么名儿来着?"
"无月。"
"无月?好吧,就替我梳吧。"若水坐于镜前,打量着自己,也打量着身后的"夏姐",跟着她已有三月的时日,如当初所料,果是个能替自己办事的人,有想法和心思,却极其稳重,低调,譬如说跟天澜的暗斗,几个回合下来,一向稍微落下一节的她,在这位婢女的帮衬下,不知不觉扳回平手,试探她的忠心,不见二心,不知是心思极深还是真的是个忠心的人。
依她自己说,也是还两三年便三十的人,见她做事得当,尊她一声"夏姐",她亦不推脱,默默承下,依旧塌塌实实地做事,现在自己怕是已离不开她了吧。只不过那张脸,不知怎的,来这里才一个月的时候便突发奇症,她怕吓着旁人,便用面纱掩得严严实实,之后便是好了,她依然带着,只道留下了许多疤痕,不敢随意吓人,遮着,也免得人家说若水姑娘身边有个又丑又老的跟班……然若水也有一丝迷惑,那双明眸,即便是低头低眉之时,亦难掩其风采流转,真难以想象,其双目之下,竟是毁掉的容颜。可惜了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