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流苏轻轻搭上一件外衣,“不要再想了,好么?去睡吧,要不明个,皇上看见你脸色不好,又该问了。”
“好,”我裹紧衣衫,点点头。我还能做什么?无非是让皇上高兴罢了。这样,他,我,流苏,所有的人,才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次日起身,已日上三竿。梳洗过,吃了点米粥小菜,便倚在榻上懒懒的不想动。再过几个时辰,皇上用午膳,我就得侍宴,不如趁现在歇上一歇,养足了jīng神,才好应对。
耳听得有人轻声走近,我缓缓睁开双眼,却见平安垂手侍立榻前。
“平安,”我扬扬眉毛,“皇上有什么话么?”
平安急忙跪下,“禀娘娘,万岁爷下旨摆宴御花园,请娘娘也去。”
“噢?”我皱了皱眉头,“这大热的天,摆的是什么宴呢?”
“回娘娘,是赐宴给今年新点的三甲,还有在朝的三甲,翰林,学士作陪。”
我心头倏地一紧,他也在?
“皇上说,”平安见我不语,以为我不想去,“天气热不妨事,御花园yīn凉宜人,娘娘出来走动走动,倒是比在这殿中困着好呢。”
我心思一动,皇上啊皇上,你要我去,为的只是一个“不放心”吧,看看可是藕断丝连,余qíng未了?这又是何苦来,洛妇早成云妃,萧郎已是陌路,纵使相见又如何?泪亦不能为之堕,心亦不能为之哀!
“好,”我从榻上直起身,流苏平安急忙上前搀扶,五个多月的身孕,行动已经有些不便。“去回皇上,我就到。”
洛重笛------
我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是什么。
但是------
听到皇上宣她,我杯中的酒仍尽数倾倒襟上。
依旧是小轩窗,绿纱帐,风高日暖花影重,我回到“卜算子”,放轻了脚步。
系系------她一定在等我吧?我可以想象,她会倏的回过头来,见是我,眸中先有三分惊,七分喜,就那样看你半晌,笑意渐上眉梢眼底,忽然间又别过头去,嗔怪着说,“讨厌,走路象只猫,想吓死人家么?”我就会笑着走过去,在她身旁站定,俯身,把她的一双小手轻轻合在掌心------
何曾想------
却原来人面不知何处去,只空余,一幅素笺,半室幽香!
------行行重行行, 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 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 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行行重行行------系系,你叫我如何“弃捐勿复道”,又如何耐得这“与君生别离”!从此往,“独延伫,心中结, 望云云去远,望鸟鸟飞灭!”
没有辞官归隐,为的只是她吧。我开始搜集一切有关她的只言片语, 哪怕是------流言蜚语。
于是,我知道了------
皇上封了她“云妃”,饮食起居如贵妃制。
皇上为她修了一座留云殿。
皇上为她亲手刻就一方小印,上书“锁云系心”
皇上------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可是,系系,你快乐吗?
皇上与以前不同了,上朝时,目光常远远地扫过来,在我身上一定,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我感觉的出那目光中的冷意。老师已经不只一次地明表暗示我早日抽身,我又何尝不知其中利害,一个不小心,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可是,我想再见她一面,再见她------一面。
她就那样在阳光下款款而来,淡绿的裙裾在脚下盛开,如同太央池中一朵芙蓉迎风摇摆。
冉冉如云出岫,她姗姗行至皇上面前,刚要下拜,却被皇上拦住了,“免了,快坐下。”说着手已伸了出来,将她揽到身边。
一旁的侍从赶忙放好一张高背宽椅,又摆上坐垫靠枕。
轻轻落座,她微微垂了头,唇边笑意淡淡。
“今个觉得可好些?”皇上侧了头,殷殷垂询。
“还好,只是热。”她抬起头,对皇上微微一笑。
“大热的天,本不该让你出来的,”皇上的眼色满是怜惜,“但今个儿,是难得的盛宴,天上的文曲星,都聚到朕这御花园来了,特地让你来坐一坐,好叫你腹中麟儿,也沾上几分文采。众卿,你们说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