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你还记得叫家父一声师傅!”含烟接口道:“我还以为你贵为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早已忘记了常人的感qíng!你寒心吗?你可知道我从怀疑,忧心,到不得不相信事实所经历的矛盾挣扎?当我得知你越过礼部臣子私下赠马赠刀给汉王;当我知道你的贵妃将私自入京的汉王留宿在自家庄园;当我听青青描述汉王得到了本不存在的装有凤舞身世的盒子,你知道我有多么不想怀疑你!我多少次责怪自己的多事和多疑,可事实却一次次警醒我,让我不得不去面对!那些诱出我体内毒xing的藏有安魂香的蜡烛是你jiāo给采雅的吧?你希望她在我这里得到什么?英国公所谓极其确定的消息来源是你提供的吧?若不是红妆楼的芙蓉姑娘在今晨刚刚对我述说过她在英国公府见到的一切,我几乎就相信了你关于襄王谋反的证据说辞!还有赵二等人的枉死、汉王邀襄王共同举兵的书信、安排在凤舞身边的小兰。你敢说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朱瞻基,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你罔顾亲qíng信义,做出这些登基即位之前的你根本没有可能做的事qíng来?”
“这些是我做的吗?”瞻基的目光黯淡下来,带点怯懦地在含烟的bī视和襄王的探询之间游移了下,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中:“不错,这些都是我做的……可我做这些又何错之有?采雅、小鱼、小兰这些人的确是我通过她们家人的xing命控制住安排在你们身边的,我也很想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可从古到今,又有哪个帝王不是如此?这张龙椅很舒服吗?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在上面抹上沾住你衣裳的蜜糖;布满刺入骨髓的针芒;或是洒上要你xing命的毒药!就算是我的身边,又何尝不会有些太监、宫女、侍卫,向外不断传播着我的秘密?
“再说叔王的反叛,我不否认我在促使他下定决心上下了点功夫,可我也是不得不如此呀。难道我可以坐视叔王在反与不反间犹豫,同时不断地网罗英锐、征兵囤粮,等待最佳时机?五哥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皇祖父当年青睐五哥继承大统,并非没有他的道理。五哥的人望、战功、能力,应该都在我之上吧?就算五哥生xing恬淡,不愿为帝,难道能保证其他臣子没有这样的想法?
“作为弟弟,我与五哥qíng义深厚,如果五哥真的想当这个皇帝,我可以让贤,可这是我一个人的事qíng吗?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嫔妃、朝中文武、天下苍生,皇位的任何动dàng,带给他们的,都可能是致命的伤害;改变的,也不仅仅是一个两个人的生活!”
皇帝说着,qíng绪又高涨起来,慢慢从椅上站起,环视了诸人一眼。襄王与含烟显然都有所触动,并不言语。目光扫过朱福时,后者低下头去。
“是。要扫除这些隐患,我可以采取别的方法,比如很简单地,一点点药物就可以助我完成这些心愿,一次不行,可以两次,作为皇帝,收买胁迫一些奴婢做这么点事qíng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皇帝走到朱瞻墡面前,目光热烈地燃烧着:“五哥,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狂热地信奉着你的政见?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曾上书给皇祖父,探讨我大明王朝首害――藩王分封制度?真是一篇字字珠玑的文字啊。那是一个chūn日的午后,我从师傅手里得到你这封奏折的副本,粗粗一读,那一字一句便如同大石敲击在我胸口,给我的人生带来了转折和希望。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发誓我一定要做一个帝王,做一个吞吐包容呼啸江山的帝王!我要以我的心,我的血,去谱写一个帝王的伟业,一个帝王的传奇!而这奏折中提到的藩王分封制度便是我成为帝王后的第一个目标。我还记得你文中的字字句句:‘藩王坐大,养虎为患,致使上令无以下达,民商无以jiāo融,若能集天下之权于一人之手,则左右逢源,吞吐如意,掣肘之事可绝矣!’弟弟不才,愿意替五哥实现当年被皇爷爷斥为无稽的梦想,倒不知现在已成为藩王一员的五哥你,是否还有着当年撤藩削藩的想望和勇气?”
瞻基说着,意气风发,凛凛然又生出帝王之威来:“五哥,现在正是实现这个梦想的最好时机:汉王叔叔谋反失败之后定会撤藩;五哥若肯就此jiāo出领地兵权,诸王之中便只有分封于彰德的赵王叔叔势力最为qiáng大了。赵王一向胆小怕事,朕若乘此御驾亲征乐安,返京之际取得赵王同谋佐证,移师直取彰德,赵王断无不jiāo地受降之理!乐安、襄阳、彰德既定,其余兄弟小王焉敢不纷纷自请削藩撤藩?如此一来,众位守旧臣子固是无话可说,诸位叔伯兄弟xing命富贵又可保全,正是朕所能想到的两全之策。而到得那时,天下一统,万民承平,便是一片盛世乐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