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暄伸手握著少女微微颤抖的手指,另一手撩起一半侧帘,向外探出少许,问道:“出什么事了,忘机?”
“岔口那里被挡住了,好像是说,西海府的督府刚在宫里述完职从西边的承平门里出来,这会儿,就要经过这里,到自己在幽都的府邸去。”忘机说着,轻蔑地看了看前方不远的岔口,轻轻“哼”了声,道,“排场不小!”
晟暄没有说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他放下侧帘,转向尚欢,温雅端和的脸庞上漾开平静的笑意,他开口,只轻轻说了句:“放心,外面没事。”
“暄哥哥,我想出去。我不喜欢被关在停住的车里,我想出去。”尚欢抓紧了晟暄的手,脸色苍白。
晟暄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带着尚欢下了轻车,站到早已下马的卓沉息身侧。
岔口围拢的人渐渐多了,站在前面的人则或轻微或故意地互相推搡着。拦住路口的士兵大声训斥着不小心扯到他们军服的孩童,脾气更bào躁些的甚至提起长枪,用枪尾狠狠砸在他们的脚背上。
斜阳的金红被利刃一折,she到尚欢眼中,却变成了弧光森然。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将头扭到另一侧。
“前面何事,各位又为何集聚于此?”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人群后传来,却仿佛凌空一道闪点,明亮之后随即隐没在浓黑翻滚的卷云中。
“秋澈?”卓忘机认得这个声音,回头,正对上着五品武官常服的女子骄傲飞扬的眼眸。
秋澈愣了愣,随即翻身下马,挤至卓忘机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你在这里?”
霎时,两人的问话脱口而出,虽不完全一样,却是难得的雷同。
尚欢在旁边看得仔细,不由轻声笑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看卓忘机,又看看秋澈。
秋澈这才发觉站在一边的应尚欢和应晟暄,看到尚欢嘴角执起的几分玩味,白皙的面皮上顿时泛出些淡淡的红色。
倒是卓忘机,见秋澈面露难色,回瞪了尚欢一眼,依旧不改眼中闲散的笑意,转向秋澈,道:“我们本是想去南苑的,却不料正巧遇到了西海府魏督府的大驾。你又为何在这里?”
未等秋澈开口,旁边却有人冷哼了一声:“什么督府!什么大驾!听说先前不过是个察访使,拼命榨了百姓口袋里的钱,又献了宝贝,哄得金殿里的主人一开心,这做奴才的便是什么都有了。”
这人说罢,旁人一阵附和,一时间,嘈杂纷纷。
其中,站在晟暄身侧一人叹了口气,道:“如今也不知其他那些吃皇粮封爵位的大人们都在做些什么,宁可整日琴棋书画,竟放着这样的事不管。”
卓忘机皱紧了眉,却看见晟暄依旧微微笑着,好像影she的人事与自己毫无gān系,甚至仿佛什么都不曾听见。
这时,沉闷的脚步声与清脆的马蹄声从远处渐渐传来,细小的灰尘在空气里不安分地上下沉浮。终于,那辆华车从远处缓缓而来,顶上堆了金,檐角下挂串串了西海出产的明珠,侧帘是素色云锦,在督府品级默认的限度内极尽铺张。
间或赞叹,间或嫉妒,间或憎恨,却没有人料到,会发生那样快的变故!
卓忘机最先感到一丝异样,懒散的神色一扫而光,双眉紧锁,手早已按在佩剑上,牢牢盯着跟在车尾的一个长枪侍卫。他不知道原因,却感到一种熟悉却又令他心惊的气息,不,那不止气息,还有眼神,那种地狱深处求死的恶鬼的眼神。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侍卫突然停了下来,借着一段不长的距离,猛地向前突刺。这一刻,他已经等了许久,枪头钻破木质车板,随即被拔了出来。鲜血从原先明晃晃的枪头上流淌下来,甩出的一滴绯红种入他的脸上的快意,随即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满足。
“我是替天行道!”刺客嘶哑着嗓子厉声大喊,“这狗官,汛期不修海堤,害死我老母亲,我的几个弟兄又因为采珠,淹死在海里!他还不放过我的小妹,非要让她养着什么‘容涯珠’,不准她吃喝,活活把她饿死!天理不应容他,不应容他!”刺客怒目圆睁,仔细看,却也不过是一个少年。
然而,他没有来得及逃走,或者他压根没有想逃。其他侍卫一拥而上,将他死死压住,又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继而用破布塞住他的嘴,一阵踢打后,将他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