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沉息看着秋澈碧绿的眼睛,沉默良久,终于从深处低低发出声:“好,你有这样的决心便去吧,如今要解粮糙之急,只能如此。”
秋澈行礼起身,眼中盛满叱咤天地的豪气,一勾嘴角,说道:“只要我秋澈还能站在这世上,北陆铁骑休想生生围死戈平关!”
看着那袭深红色的披风跟随着主人的脚步,飘飞着离开视野所及,齐沉息再度沉沉叹了口气,混合了欣喜的悲哀从心底浮上来,喜的是终有人和他一样,纵身死也不愿屈rǔ求全,悲的是朝中重臣甚至比不上一个女子硬气。他知道秋澈与如今身在戈平关的卓忘机关系非同一般,甚至听说过太后有意降旨指婚,但他从未想到,支撑着这女子成为激流中坚石的那埋得最深的基底,偏偏就是那样柔软的qíng感!然而下一刻,齐沉息不禁感到有一丝寒意沿着脊椎传上来,他想到了一个人,他突然觉察到她们相象之处,却终于没有再敢多想下去。
秋澈离开两天后,攸牧郡的粮糙依旧没有运到,而秋澈和她的三十骑依旧音信全无。深夜,齐沉息按耐住不安,举着油灯细细看着行军布阵图。室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焦虑沉积于心的齐沉息一皱眉,正yù训斥,只见守卫一掀门帘,全然不顾规矩大声喊道:“大人!粮糙来了!粮糙送到了!”
齐沉息没有说话,拨开门口的守卫,疾步走到外面——一车车的粮糙霎时映入目中!欣喜之qíng,溢于言表,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松了,齐沉息口中,只连连说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他走过运粮车,将手放上车中堆着的麻袋,冰天雪地里,被冻得硬邦邦的粗糙麻袋竟然摸起来那样舒服,就好像小时候在幽都炎夏里捧在手里玩的冰盏。然而,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车畔站得毕恭毕敬的赶车人身上——那不是攸牧郡小吏的官服。“你不是攸牧郡来的?”
“不是。小民原来是北边邢山屯里的人,后来北陆人占了我们的屯子要我们帮他们送粮,这次我们出来,在半路上面,正好就被人劫了。那领头的听声音是好像是个女的,她自己听说屯子被占了,吩咐几位军爷看着我们把粮送到嘉遥关来,自己又带了几个人往屯子那里去了。哦,对,好像听军爷们是叫她‘秋大人’。”
“啪!”齐沉息重重一拳击在麻袋上,又狠狠一跺脚,看着远方河对岸戈平关的依稀灯火,如深夜一般沉默下去。
秋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牢牢反绑住,身下是一片毛毛的羊皮毡子,带着她厌恶的羶味。
她清楚地记得落马前的每个细节,哨声从四方聚集而来,北陆铁骑排成包围阵势。明知道北陆人引她去邢山屯可能是个圈套,她还是去了,怀揣一丝侥幸,可以夺回这个储粮的村屯。被血水汗水沾湿的头发黏糊糊地被她咬在嘴里,她把剑从一个北陆人身上拔出来,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到她的眼睛里。霎时,天地一片鲜红。她。然后,她依稀看见那支带着玄铁箭头的箭如何以匪夷所思的路线牢牢钉入她身下坐骑的前腿,战马吃痛,猛地将她甩下去,最后,她的头撞到冻土上,眼前一片黑暗,耳际“轰”的一声,仿佛整个天下突然崩塌。
“西澜也有你这样会带兵的女人?”
那人说的是西澜话。秋澈寻声抬起头来,第一眼,便看见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眸。这对眼眸的主人身着铁甲,腰间佩剑,略卷的发间带着金色的细环状头冠,头冠上细细镂出羽毛的花纹。说话的人俯视下来,带着审视猎物的神色,烛台上的火焰倒影在里面却不像是倒影,却仿佛是那样野心勃勃的炽热目光点燃了烛火。见秋澈不回答,他弯下身,一把捏住秋澈的下颚抬起来,笑容玩味:“仔细看了,才发现你摔下马比坐在马背上更加漂亮!只有你这样的女人,才对我北陆主君洛盎的胃口!”
秋澈口中被塞着破布,只有眼睛反she出凛冽凄狠的光芒。
“不错,这xing子我喜欢,够硬够烈!你要是愿意做我金帐里的女人,开开心心替我生孩子,我就放了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忽伦汗国尊贵的侧阏氏。”洛盎顿了顿,“你若是不愿意,那么你就要做洛莹的祭品,我会把这个祭坛设在戈平关城楼能够看到的地方,让你的那个守着戈平关的相好也看看你被放gān血会有多么漂亮!女人,如何?我可是像你们国主一样,给了你两个选择!”洛盎拿走秋澈口中的布,漆黑的瞳倒映出秋澈略含诧异的神qíng,同时盛了满满两潭嘲讽:“你不用问我为何知道那么多,哪里都有没骨头的墙头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