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侍卫哭丧着脸道:“伍大人,小的怎么说也不敢拿亲王殿下的安危开玩笑,只是……”
“只是什么?”虬髯汉子怒目一瞪,刀刻一般的眉毛也随之挑高。
“是昨天陪着宁公主……”
“哦,是宁公主……那二十棍先记下,下次当值再这样,就是一百!”虬髯汉子低低说了声,没有再问下去,也不再指责那侍卫,迈步径直向前走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伍大人,这么晚亲王殿下一定睡熟了,您这个时候去见亲王殿下,只怕不好jiāo待,而且您手臂上听着的究竟是……”
虬髯汉子拨开侍卫阻拦的手:“暄殿下若是怪罪,伍某自当担待。”
“外面什么事?伍戈,是你在外面?你等等……”房内烛火亮了,窗纸薄如蝉翼,透出晟暄起身披衣的身影。
听见晟暄清洌如水的声音,那两名云岘军侍卫,相视一眼,便也不再阻拦,让到一边。
不过片刻,门开了,晟暄一手执灯站在门口,身上匆匆披了件貂皮大氅。
“见过亲王殿下!”阶下三人齐齐单膝点地行礼。
“起来吧!夜里风大,昨天又没好好休息,真是辛苦你们了!”晟暄面上含笑,向两个侍卫略一颔首,即刻转向虬髯汉子,“伍戈,你随我来。”
唤做“伍戈”的虬髯军汉应了一声,跟着晟暄向后庭院走去。这时,两名侍卫才看清楚,伍戈弯曲的手臂上突起的奇怪东西,是一只停着的鹰隼。
走到庭院内,晟暄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开口:“是幽都来消息了?”
“是。”伍戈解下鹰隼腿上系着的纤细银筒,毕恭毕敬地递给晟暄。
晟暄缓缓旋开银筒,抽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字条,迅速扫过。“当啷”一声,银筒落到了地上,晟暄蹲下身,拣了两次,才将银筒拣起来。
“暄殿下……”
晟暄抬起头,紧抿的嘴角迅速挤出一丝笑意。然而,伍戈却发现他的脸色比得知幽都来了消息后更加苍白了几分,衬着漆黑的貂皮大氅,几近透明。
晟暄的目光最终停在伍戈手上停着的鹰隼上,叹息似地赞叹:“好雪隼。”
伍戈虽不明白晟暄究竟想说什么,爱护地抚摸着鸟儿雪白的羽毛,应道:“伍某和伍某的哥哥从小就跟着伍某的爹驯雪隼。这一只驯了三年,也是最好的雪隼,叫白砂,也是伍某最喜欢的一只。”
“我小时候,那些在边关驻守过的老将军告诉我,雪隼虽是最好的报信工具,却极迅猛,难以驯养。xing子烈的雪隼,即便驯养了几年,也说不准会在哪天反过来撕开主人的皮ròu。”晟暄走近几步,毫不畏惧地伸出手抚摸着雪隼羽毛光滑的脊背。
“暄殿下放心,白砂绝对不会这样。伍某是最喜欢它的,也不把它当什么送信的工具。”
晟暄点点头,看向伍戈的眼睛宛如镜面:“你自己知道是喜欢着怜惜着白砂的,但白砂又是不是知道?”
伍戈一愣,咧嘴笑了,平日里那张刀刻似的脸多了几分憨厚:“它知道!说出来不怕暄殿下笑话,白砂啄破壳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不是母雪隼,反而是伍某,只有从小跟着人养的雪隼才这么灵透!”
这时,伍戈手臂上的雪隼仿佛听得懂人语似地低声“咕咕”回应,昂起脑袋,黑曜石般的眼珠转了转,骄傲异常。
晟暄扬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好雪隼!真是只好雪隼!”貂皮大氅的下摆随风飘动,在夜风中,他却宛如一尊雕像,沉默肃静,甚至没有丝毫称得上是活物的气息。他忽然开口:“忘机从小xing子就烈……如今,母后指明要欢儿做斋姬,他没有阻拦,也算得上是报复。错都在我,只是欢儿……”
伍戈“刷”地一声突然单膝跪地,臂上停着的雪隼随着他的动作腾空而起。“暄殿下……伍某是从小跟在暄殿下和陛下身边的,要是您信得过,伍某愿一生伴您左右,护得您和宁公主周全!天涯海角,只要您发句话,伍某都会肝脑涂地去!”
晟暄十指纤长的手一寸寸缓缓抬起,随着一声叹息,重重落到伍戈的肩膀上:“来不及了。母后的诏令都是十五日颁下去的,斋姬的事明哥也无权过问,来接欢儿的仪队肯定几天前就已经向这里赶来。我本不该忘记,西澜和幽都始终容不下她。”晟暄突然想起什么,停在伍戈肩膀上手上加了几分力又松开,目光冷冽,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明日清早,我先带着旗仗去爻玄关,你带着宁公主中午出发骑马赶来,你只需说是我这样安排的,她就不会多问你。伍戈,这件事,你一定得帮我办成!否则欢儿这一辈子就毁在斋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