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么多做什么?”剧烈的痛楚几乎要将人生生撕裂,容盈狠狠咬牙,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一字一句从牙fèng里挤出来:“我只问你一句,救不救我。”
阿九眸光微闪,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见容盈面色一变隐在了帷幔后头,与此同时,殿门外忽闻脚步声大作,紧接着便是金玉的声音,慌忙拦道:“奴婢已经说过了,殿下在沐浴,公公绝不能进去!”
“混账!”郑宝德冷声厉喝:“刺客分明是往碎华轩这头来的,若是公主出了什么岔子,你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督主已经将咱们碎华轩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说不定那刺客已经逃往别处了……”几个厂卫亮了刀子,金玉吓坏了,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赵宣微微侧首,琵琶袖底下垂落的佛头和佛坠子微微地晃动,他拿巾栉细细地揩拭扳指,眼也不抬,寒声道:“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搜么?”
宝德余光一扫朝厂卫递个眼色,几人立时上前“砰”一声推开了白玉池殿门,赵宣慢条斯理地提步进去,挺拔的身量挡去里头一切风景,将手中的巾栉递给宝德,淡淡道:“出去。”
众人诺诺应是,反手合上殿门,钉木桩似的守在外头。
殿中暗香浮动,氤氲的热气腾腾从池中升起,旖旎风光中隐约能觑见一副线条优美的luǒ肩,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
池中的人听见了响动却并不回头,只冷声道:“掌印真是胆大包天。”
☆、34|4.13|
赵宣对揖双手,琵琶袖下露出一截白如瓷玉的手腕,佛头塔与坠角叮当相撞,发出阵清脆的声响,垂首掩眸,沉声道:“奴才给公主请安。”
请安?这话倒说得好听,没见过谁直冲冲闯进浴堂里来请安的。
阿九面上勾起个冷笑,微微侧头朝后看。他隐在迷蒙的白雾中,颀长的身形略略下倾,入目的是一副浓长的睫,高挺的鼻骨在眼窝处有些微的起伏,线条和缓而流畅,一笔带不尽风流。
她面上神色一滞,在那一瞬间只觉这副眉眼熟悉得触目惊心,隐约同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在了一处。眼中的惊诧同疑惑相jiāo织,阿九又惊又疑,好半晌才稍稍平复心绪,别过头,唇角勾起一丝漠然的笑,凉声道:“这大晚上的,赵公公不好好在掌印值房歇着,反倒领着一众厂卫擅闯我碎华轩,这样目无本宫,可思量过后果?”
“奴才无意冒犯殿下,只是宫中有刺客潜入,奴才公务在身,照例搜查,还望殿下海涵。”他直起身来看她,清漠的眼在袅袅白雾中显得有些迷离,像dàng染在清水中的两点洇墨,缓缓道:“奴才全是为殿下安危着想。”
阿九目光微侧,不着痕迹扫一眼某处,旋即又收回视线,面上摆出副大为不悦的神态,冷着一张脸下逐客令,道:“那本宫就明明白白告诉公公,我从未见过什么刺客,这白玉池藏没藏人一目了然,公公看也看了搜也搜了,请回吧。”
赵宣挑眉,眸光一转望向那被重重帷帐掩映的浴池内间,眼角浮起一丝笑意,淡淡道:“殿下真的从未见过来路不明的人?”
分明眉梢带笑,眼底却是一望无际的冰霜,像两道凌厉的剑,即使是平静的注视也教人毛骨悚然。阿九一阵惊惶,这人的目光像能穿透千层铜墙,直刺入人心底去。然而她面上仍旧qiáng硬而镇定,波澜不惊道:“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本宫说谎么?”
他一哂,如玉的指尖徐徐摩挲腕上的念珠,定定望着她,并不说话,只是步子微动徐徐朝浴池走了过来。
阿九没料到他会走近,面色一变,下意识将身子往水中沉,只露出一颗脑袋。再没有比眼下这境况更令人尴尬的了,她在沐浴,浑身上下不着寸缕,万幸水池中铺满了玫瑰花瓣,这才不至让他从头到脚一览无遗。
她心头有些慌乱,在水中朝后退了退,警惕地瞪他,道:“公公想做什么?”
然而赵宣脚下步子一顿在池沿上停了下来,他垂着眸子,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她,肩上的流云披风微微拂动。
阿九被他看得心头发虚,心道这人可真怪,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怎么,比谁眼睛更大么?她皱紧了眉头,等了半天还不见他开口,便道:“公公还不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