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尽欢_作者:弱水千流(88)

  是时他移开了同她对望的眼,伸手拾起她落在地上的浴袍往前一抬,目光落在绢白的衣角,眼也不抬慢条斯理道:“殿下身上受了伤?”

  阿九眸光一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浴袍的下摆一角赫然凝着猩红的一点,艳如妖花,鲜红得刺痛人眼。仿佛是一记闷锤重重砸在印堂上,敲得人头昏目眩,她一张小脸在刹那间苍白如纸--血迹,一定是方才同老四说话时不慎沾上的。她大感懊恼,一个不慎被他拿了罪证,这可怎么办?

  她心头焦急,绞尽脑汁思量对策,忽然灵光一闪,因咬紧了牙关拿指甲狠狠从手臂上划了过去,尖锐的痛楚席卷而来,水中赤色萦染,如洇开丝丝缕缕红线。额角泌出涔涔的冷汗,然而她面上仍旧淡漠而平静,将手臂从水中举起来,冷眼觑他:“这是修剪花枝时让剪子给划的,公公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挑眉哦一声,尾音处上扬,目光轻描淡写从她臂上的伤口处掠过去,最终望向帷帐后头。夜风从窗扉外chuī进来,重重帘幔在风中肆意飞舞。他寒声道:“事关殿下安危,奴才不敢大意,还是搜查仔细为好。”说完脚下一动,直直便要朝那方过去。

  阿九大惊失色,qíng急之下也顾不得其它,从水中一跃而起,随手扯下梁上的帷幔裹身便朝赵宣掷出数枚毒针。他抬手挥袖,不费chuī灰之力避开她的偷袭,毒针钉入背后的梁柱,入木寸许。

  她眯了眯眸子,劈手作刀直直朝他的后颈砍去,赵宣微侧身闪过,足尖点地退开丈远,面具上方的一双眼睛yīn寒彻骨,漠然看她,道:“奴才说过了,一切都为殿下安危着想,还望殿下别再一意阻挠。”

  “本宫也说过,”她斜眼觑他,学着他的口吻道:“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他凛眸,眼底隐现几分杀机,左手从腰间的司礼监牙牌上轻轻拂过。显然,阿九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由朝后退了两步。大内行走的高手不配刀,往往在腰间缠软剑,看这qíng形,他想对她动武?

  她自问武功不弱,这人却能轻而易举躲过她的毒针,不容小觑。正思量着,那人却忽然对掖了双手朝她深深作一揖,她微愣,又听见面具后头传来的声音极压抑,低低道:“奴才再说一次,恳请殿下让奴才搜查白玉池。”

  阿九唇角挑起个淡漠的笑,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若是我不肯呢?”

  他略沉默,未几又低垂了头,双手托高淡淡道:“那……还望殿下恕奴才无礼了。”

  话音方落,密集的毒针便如散花一般从前方投掷而来,她动作极快,招招狠毒至极,皆意在取人xing命。赵宣挑起半边眉毛,微凛目,一把钳住她纤细的皓腕微微使力,声音冰凉:“奴才无意冒犯殿下。”

  腕上的骨头参差作响,似乎下一瞬便要被他生生捏个粉碎,阿九恶狠狠地瞪着他,呵道:“公公好大的威风,唤我一句殿下却全拿我的话不当回事,我早便说过了刺客不在我宫中,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帝姬么?”说着稍顿,眼风扫过去,趁着说话的当口儿一把将他腰间的软剑夺了挥砍过去。

  赵宣的眸子半眯起,钳制她手腕的五指松开,身子朝后略倾险险避过,侧目看去,她手持利剑立在窗前,一头如墨的青丝在夜风中肆意翻飞。身上的轻纱半湿半gān,严丝密fèng地贴合着她曼妙玲珑的曲线。

  发上的水珠顺着面颊滚落,滑过纤细的脖颈与jīng致的锁骨,没入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中,再没了踪迹。

  他目光蓦地一黯,瞥一眼她手中的软剑,下颔略抬,缓缓道:“殿下想杀我?”

  “我不想杀谁。”她抿抿唇,眸子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只是刺客确实不在碎华轩,公公只要即刻离去,本宫既往不咎,权当今晚什么都发生过,不会对皇父母妃提起半句。”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话外之音。她是欣和帝姬,父亲是当今天子,母亲是宠冠后宫的良妃,今日这个掌印这样肆无忌惮闯入她宫中,只要她一句话告到皇帝那儿,保管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她这是在威胁他,希望他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

  赵宣何等人物,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阿九的如意算盘到底落了空,因为他只是淡淡道:“奴才只是秉公办事。”

  好,好!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她作对到底了么!她冷笑一声,火上心头,手中的软剑朝他狠狠刺了过去,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不过晃眼之间,那头的赵宣却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