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船要沉了,剑笑,带着冰菲,跟我走!"白衣人边说,边从衣袋里取了长绳,绑住三剑,负于肩上,一把抱了我,便往旁的一小木门里冲。
我恍然回首,剑笑抱着一直发呆的冰菲跟上来,后面是多爷,倔qiáng挺立着,嘴角兀自带着微笑,眼睛闭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绿洲的阳光很好,冬日的阳光,别样的风qíng。
打开窗户,一直还不太适应这样明媚的光线,我看东西时总是眯着眼。远处几缕青烟,将天地间浑成的图画剖成两半,却并不分明。
回头看冰菲,眼眶深陷,三天了,从幽灵船出来三天了,她依旧,无悲、无喜、无惊、无痛,以一种姿势,笃定着。身在尘世,染着尘埃,心却已溶合不进,或者说,心已死。
徐缓的敲门声,声声入耳。
开门,是白衣人与剑笑。白衣人手中抱着锦缎包的东西,走进来,放在圆桌上,看看冰菲,问道:"冰姑娘,还不吃东西么?"
我摇摇头,道:"早上喂她喝粥,都不吃。"
"此种事,旁人也无法,只能好生看着她,免得她想不开,寻了短见。"白衣人皱眉道,又指着桌子上那包东西对我说:"那是三大神剑,也是你们潘夜岛的多爷和乱云用灰飞湮灭的代价换回来的,我知道它们对你很重要,现下便给你吧。"
我按着那包东西,心中一动,幽幽道:"你便要走了么?"
"你愿意跟我走么?"他第一次,目光里有了隐忍的痛色。
"有一个故事:说有两条鱼,生活在大海里,某日,被海水冲到一个浅浅的水沟,只能相互把自己嘴里的泡沫喂到对方嘴里生存,这就是"相濡以沫"的由来。但是古人说,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最正常最真实的,真实的qíng况是,海水终于要漫上来,两条鱼也终于要回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最后,他们,要相忘于江湖。"
"既然今生不可相濡以沫,与其恋恋不能相舍,莫若相忘于江湖。"
相忘于江湖!
就只当了是一场风花雪月事。回头看,不过是不经意间的偶然顾盼,半真半假的含笑戏言,凶险中不动声色的处处维护。
这出戏啊,合该在最轰轰烈烈处落幕。快意恩仇,相忘江湖,gān净且利落!
第24节:十。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1)
"管它如何惊心动魄和惊天动地,最后还不是只有一条温柔的世俗之路。"收拾好偶有波澜的心,我还是沉之的如花美眷,还是沉之温柔的未婚妻。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抬头看着他。
"你问。"他目光恢复了清澈。
"我们以前见过么?"眼中含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水。
白衣人大笑,拂袖转身。
我奔到窗口,他已骑上白马,仰头看我,微笑着,大声道:"记住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拉动缰绳,绝尘而去。
有许多人,会在我们的生命里,来来、去去,不是早一步,便是晚一步,反正终究是会错过的。
很多年以后,他策马而去的画面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周围的景致毫无生气,只有一个光洁的白影,画面的qíng节更无发展,永远都是那个姿势。
或许人生原本如此,风景也原本如此,我们所能记录的,就仅仅是一个个定格的画面。
回头,我问剑笑,"你要去哪里?"他不是潘家的奴仆,他有自由身。
剑笑,拿刀不笑的剑笑,他不说话,目光落在那个失了魂落了魄的人身上。我便明白了,冰菲的去处即是他的归处。
有一个人不问因由不索未来,只要有你的地方,他便愿去。
多少也是幸福的吧?
十。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天空是灰色的,苍茫的,刺骨的寒风还在chuī,海上难得平静,微有涟漪阵阵,有只飞鸟低低掠过。
归途,独自一人。
剑笑留在绿洲陪冰菲疗伤,那是qíng伤,愈合遥遥无期。有人说,爱一个人,就要奉献你的全部眼泪,当它累积成洋,就会渡你去到海的对岸。剑笑不知道海的对岸是什么,然而宁愿用一生去铺就到达的路,只为了一个可能失望的答案。
这是一种勇气,还是,一种愚蠢?
船离岸越来越远。码头,人影萧条,无人相送,却有白茫茫一片背景。大雪落尽,空留这样一片天地雪白的背景,好象人生,轰轰烈烈过了,也只剩下这样苍凉的姿势,如同什么都未曾发生,真gān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