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他是来借钱的。
姜彻为人傲骨,又是出了名的倔巴头的脾气,他身居一品尚书已属不易,出淤泥而自清,从不与蝇营狗苟同流合污,是难浊之流。所以在这乱世至末,朝廷连大臣的俸禄都发放不起,并无敛私的姜彻穷此末路,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深知此行凶险万分,走投无路之下他开口问冯钏借银三千两,充作两个女儿逃亡百越部的路资和到那里的安身之费,孩子还小,这银子只会少不会多。
冯钏虽然爱财,却并非泯没良知的人,他当即一口答应,捧出白花花的银子,还从自己家仆中抽出得力的两个,要他们一路将人护送往百越部。
盛世古董,乱世huáng金。
姜彻集齐这五百万两huáng金几乎是倾尽举国之财,一打仗,民间huáng金就藏得多,自然而来以银换金的价格就特别高昂,他端空户部国库所有资银,也没有凑齐五百万两huáng金。
这时候马嵩找上了冯钏,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叫他私自从御用监里低价抛售皇宫内院的古玩器具,珍贵字画,再把御用的金碗金筷,娘娘们的金钗金镯统统炼化成和谈金,即便是龙椅上的那层金粉也叫人用刀一点一点刮下来。
冯钏胆小,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他本不敢做,但马嵩开出了一个极为诱惑的价码,为金钱所驱使,冯钏还是咬着牙那么做了。
直到传回姜彻丢金之事,鲜卑人一怒围攻穆水关,大周最后的门户关卡岌岌可危,冯钏这才意识到事态的危机!
不等他弄清楚这背后的yīn谋,马嵩已经自行找上门来,bī问他姜彻两个女儿的下落。坦白道他本意在谋图和谈金,此番姜彻所行路途他皆有设计,不想只那么一夜功夫,押送huáng金的将士和那批huáng金凭空消失了!只有姜彻一人回京领罪,问什么都不说,只求一死!
马嵩笃定是姜彻藏起了和谈金,而他的两个女儿在他押送之前便已不见踪迹,更是蹊跷得很。他已查明当晚姜彻只来找过冯钏,所以这两个女儿去往何处,问冯钏总是没错的。
一句话一生愧痛,午夜梦回时,冯钏总能梦见姜彻雪中独行的背影,他的手里还攥着那三千两银子的借据,昔日的好友却连认错的机会也没有留给他。
本以为马嵩至多找回姜彻的女儿,只是为了bī问谈金所在而已,谁料想他竟然丧心病的用姜檀心来胁迫沈青乔进宫,让她”自愿“委身给鲜卑王拓跋烈!
冯钏无法再默不作声,他主动找到了马嵩,要求要收养姜檀心为徒,照顾她保护她,如果马嵩不愿,他就将沈青乔收其要挟进宫的事告诉拓跋烈。
权衡利弊之下,便有了姜檀心后来的双重身份,她既是马府的四等官婢,也是广金园的四师妹。
一个故事凉了一盏茶,虽然剖白过往的愧事他说得断断续续,衔接之处不甚明了,但终于说出口了,这让他大松一口气,抬起眼看着姜檀心,他俨如慈父:”檀心,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故事,不完整,可已经是全部,我有我的错事,但我愿意用一生护你来补偿你,可你若还是恨我,就一刀把我杀了,师傅不想你周全谋划,像对付马嵩那样来对付我,师傅会心疼,疼到了骨子里“目露悲愁,苍老泪水湿了谁眉?半生呵护可否赎罪?行云荏苒,光yīn谁付,错错对对,怨结愁罪……浅笑一声,不如泪眼释笑泯恩仇。
师傅,父亲不会怪您,苦难的磨砺让我成长、让我坚qiáng。檀花娇贵,需依附它树才能存活,师傅多年对我的这份真qíng我感怀在心,檀心檀心,如我其名。
她并无多言,只是上前轻轻拥住了冯钏,枕在师傅宽厚平坦的肩膀,感受软软的肥ròu,姜檀心笑意浅扬,拍了拍他的后背:”师傅,出去吃猪蹄吧,徒弟方才买的,若去晚了,可都要进小五的肚子了“破涕为笑,冯钏多年心中的伤口终将愈合,它还是会留下一道浅淡的疤痕,只不过隆冬雪天不会再隐隐作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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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中饭,姜檀心搁下筷子,探头看了看外头大堂里惨淡的生意,不由发问:”近来是怎么了,都从良改行,再没人赌博寻乐了?“小五仰着小脑袋,嘴角边还粘着一粒大米饭:”师姐,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对门新开了一家赌坊,将咱们的生意全抢走了“一边说还不忘吧唧嘴,一口咬在一只大jī腿上。”广金园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地段,又有师傅的身份应做后台,论说单单是新来的商贾,不至于抢了这么多的生意吧?“”他们玩儿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