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天的时间,但夷则走时放下了话,说他傍晚即能赶回。
捂着棉被瑟瑟发抖,喷嚏连连不断,姜檀心卧在chuáng上,鼻涕横流。小五又蹲在一边的小泥炉边为她熬药,狐狸坐在桌边把玩着手里的金算盘,心思沉沉:“兵丁进城,会不会耳目众多,反而打扫惊蛇?”
姜檀心弓着身,趴在chuáng上,她用被窝撑起一个窝,打了一个大喷嚏,含糊道:“不会,今天是巡抚戴伟刚的生辰,淮州大小官都会到他那去祝寿,城防薄弱,叫江北大营的人从河道而来,搞定河防营即可,抄了船只包围码头的花船,这样万无一失”
“拿到账本如何?当面鼓对面锣的跟他们闹翻了?”
“当然不是,先六百里加急将证物送往京城,然后我就跑,躲进深山老林了,gān脆换一身女装,藏在小家小户里,等着京里头明下御旨,先给我正钦差之名,完了再缉拿涉罪官员回京jiāo予刑部彻查”
“想得倒是一帆风顺……”狐狸眼风一扫,邪笑一声。
“那是自然,铁证在手,还能跑咯不成?”
紫袍一扬,琉璃算盘珠子沿着柱上下滑动,东方宪漫不尽心的一句,便叫姜檀心哑口无言了:“砍了几个贪官,又会再来一波,没了一个解语舫,又会开另一个海棠舫,走私盐的是盐商,你只是断了他们的途,却不是挖了他们的根”
“……”
一言惊醒梦中人,姜檀心只顾着一门心思的寻找证物,斗贪官肃风纪,她却忽视了这贪渎的根源,淤堵的运河一日不通,盐商就有借口明目张胆的走私盐,盐税永远jiāo不齐,这趟淮州之行其实本质上还是失败的。
秀眉颦蹙,她脑子本就是一片混沌,此刻更是心烦意乱,软软瘫在chuáng上,有气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让她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官员、盐商,其中关系复杂,牵扯不断,但是再纷乱的关系也需要一个枢纽,姜檀心她需要找到另外的切入口,切断这一层枢纽,那么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这个枢纽是什么呢……
盐商运盐,除了盐、盐道衙门的开具的关防盐引,哦还有船,盐帮的船!
对了,是盐帮!
盐商少有私船,一般的商船载客为多,要运那么多的盐,必定要雇佣盐帮走盐,如果姜檀心能在这里突破,断了盐商的走盐的途径——比如盐帮只走官盐那么盐商再大的野心,也如茶壶里的饺子,有货也倒不出了。
如此通透,病也似乎好了一大半,她从被窝里钻出,眸色霍霍朝着东方宪道:“我知道了,是盐帮,等我上呈证物,我要混进盐帮去,只有从盐帮下手才有筹码跟盐商们谈判”
东方宪从座上站起,他一把按下姜檀心,重新将被子捂了她一脑袋:“把你的病治好,不然,哪儿都别想去”
被褥铺天盖地罩下一层黑,姜檀心灼热的呼吸尽数喷在手臂上,她坦然一笑,也是,晚上还有一场恶战要打,此刻不养足jīng神,如何迎战?
*
傍晚,夷则按时而回,他一脸倦容,却仍是眸色凌冽,不染风尘。
滚鞍下马,他蹿上了客栈大堂通往二楼的阶梯,走到了姜檀心的门外,深出一口气,有些犹豫的抬起手,正yù敲门——
倏得,东方宪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狡诈蕴在眸色之中,不咸不淡的开口:“吃了药睡下了,别叫她,我跟你再走一趟‘解语舫’如何?会一会你的chūn晓片刻的相好姑娘,问问她,当日滋味可佳?”
叩门的手指转而捏成了拳头,夷则寒意大盛,腰身一扭,朝着东方宪的面上挥去——拳头带着疾风而至!
狐狸能说出这般激她的话,心下也是早有准备,见其动手,勾唇一笑,自是全力以赴!
他仰身一避,躲过迎面一击,抬手一挡,冷笑开口:“是男人出去打,别吵她睡觉”
夷则薄唇紧抿,寒意满眸,他收回手,空中一跃,从二楼的窗户翻身而下,稳稳当当的站在了下头,这是客栈的后院,杂糙丛生,堆放着一切废弃的旧物,并无一人。
东方宪遂即飞身而下,凌冽的一道掌风袭来,并无杀气,却有浓重的泄愤之意。不用刀剑,不喜兵刃,他们并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要拼杀个你死我活,他们只是腹有怨气,不打不行,男人,拳头才是嘴巴,打架才是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