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起火,将死去的白马义从一并毁之一炬,血ròu烧焦的臭气在浓浓的黑雾中翻滚刺鼻,怨念魂灵一起攀附浓烟,冲入金銮之上的苍莽云霄。
拓跋湛背身徐步离开,他的身后是烈烈火场,他的眸中是沉沉峥嵘,衣袂在风中翻飞,他一步一步走下璇玑露台,将满目疮痍丢在身后,止步不前,永远不是qiáng者之路。
穿过血色宫墙巷道,他无视墙上一排一排穿喉死去的文弱大臣,脚步不顿,极目远眺,他看着毓庆宫浅显的轮廓,笑意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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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闷哼一声,侍卫噗通倒地,殿内的大臣们本就胆颤心惊,猜测纷纷,一听见这响动,人如cháo水一般往后退去,缩在了一堆,极是惶恐的盯着紧闭的殿门。
“吱呀”拓跋湛推开了殿门,淡定坦然的迈步而进。
比看见叛兵更加恐怖,大臣们圆眸大大瞪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们结巴试探问道:“九、九王爷?”
“是九王爷!九王爷,你的腿……?”
拓跋湛徐步走进殿中,温笑一声道:“天有眷顾,有神医救治,已无大碍”他捧了捧手后道:“湛相救来迟,让各位大人受惊了”
温言温语,如雪中你送炭,皇子龙裔这般自贱身份,自称其名,关怀慰问,这让刀尖上战栗许久的大臣如沐chūn风,心怀感激,不少本就是九王党的已是泪水连连,哭嚎在地:“九王爷,您总算是来了,这外头究竟出了什么事啊,王孟大人说这是陛下的权谋陷阱,可至今未见龙颜,臣下实心忧虑啊”
拓跋湛眸色一黯,叹了一声:“父皇遇难,此事不假,王孟大人那番话,怕是激敌之言,戚保yù上金銮殿抢夺匾后遗诏,拥立废太子登基,此处戚保党人如若听闻父皇并未遇险,必会逃出报信”
众人恍然,纷纷扭头环顾四周之人,的确有好几个不见了,方才心有焦虑,完全没有发现。
“那九王爷,戚保逆贼如今何在?速派兵剿灭,绝不能让他跑回陇西,否则大军来犯,朝廷便又是一场浩劫啊,陛下遇难,后嗣未定,这叫我们这一帮忠主老臣,如何是好啊”
言罢,抬起马蹄袖哭了起来,嘴里含着先帝爷,显然已是把拓跋烈归于死人之列了。
一个带头,带动了一片哭泣之声,末了还有一边嚎啕,一边愤慨的激进之臣缄言机锋“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戚保大贼出卖旧时山河,开关揖贼,如见又弑杀新主,简直rǔ及祖宗三代,祸及子孙后人,此贼不除,国无宁日!快随我一同前往金銮殿,取出匾后遗诏,拥立新主为君,肃清霍乱,重振朝纲!”
这人是旧时汉臣,新帐老帐一起算,他是恨毒了戚保,恨不得生啖其ròu,一篇激愤之语有些口不择言了。
拓跋湛并不与他计较,反而抬起了手,示意他冷静下来,暗自一叹道:“晚了,金銮殿已付之一炬,带着遗诏一起……”
他话未说完,门外匆忙跑进一个侍卫来,他灰头土脸,衣服也被烧成了褴褛破布,血ròu焦炭黑黢黢的,与血水凝成了疙瘩血块,挣扎着匍匐进殿。
他怀里抱着一只檀木金匣子,铜扣之锁虽让火势灼得漆黑,但却依旧泯不了它在众人眼里的光辉。
拓跋湛佯装吃了一惊,忙上前搀扶,长眉颦蹙道:“这是……”
侍卫睁着混沌的眼,指了指怀里的匣子,长抒了一口气道:“属下从匾后救出来,是不是这个匣子……是不是遗、遗诏?”
未及言罢,他便两眼一翻,痛得昏厥过去,身体软软一倒,拓跋湛见他浑身都是上,碰着哪里都是个痛字,于是只能将他放在了地上,目色沉沉:“士卒小兵,其可忠心,封疆裂土,何当大贼?”
言一出,众官无不跪地叩首,喟然抚面而泣,此时,地上的礼部侍郎铮康爬了起来,他擦开眼泪,走到了拓跋湛跟前,恭敬行礼道:“天佑我殷,火中取栗,在风云际会的贼乱之事,这无疑是龙祚兴旺的天意,现虽无司礼监在场,但内阁次辅王孟大人,我礼部侍郎铮康,皆可取出遗诏当众宣读,国不可一日无君,贼首尚逃,外地不清,攘外必先安内啊!”
王孟冷冷看来,他怀里的目光落在木匣之上,又看了看长身玉立的拓跋湛,他嗅到了一种叫yīn谋的味道。但众目睽睽,自己却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只是受督公调遣,出了这么一场捉贼计而已,拓跋湛事后诸葛,笼络人心,他还真没有应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