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杀意那么明显,却又极致隐忍,挣扎收放之间,连少年都感受到了他危险底下那一丝无可奈何和qíng非得已。
刀锋在额头处的三个位置轻轻划了道痕确定了一路下滑刀锋的走势,借着,夷则反手而下,握正了刀锋手柄,提起了自己的手腕,将力道尽数灌注在了手腕之上。
手骨流畅,投下地yīn影遮挡在了少年的眼睛上,他只感觉额头冰凉,带着死亡之气一路钻到了脖子上,他觉得他似乎下一刻便会血溅当场,魂归西天。
比起菜市口侩子手高高举起的钢刀,一刀gān脆,这样的折磨更一点点dòng穿着人的心,将无知臆想的恐惧填充,织就一张捆缚自己的天罗地网。
颤抖着身子,少年不知是自己在抖,还是拿到的手在颤抖,他觉得尖锐的刀锋就那么cha进了自己的皮肤之中,刮着脑盖骨切出了一个十字伤口来……
东方宪审视着一切,他负在身后的手松开了僵持,嘴角挑起一抹越来越得意的笑容,将人皮面具上的魅邪败得一gān二净,只余独属于东方宪的狡诈yīn测。
127 再见酉苏,米袋遗孤
“咣当”一声清脆响声,锋利的锐刀砸落在石板上,震起了齑粉尘土,却沉淀了血浆皮屑。一滩殷红的血像不断涌出的地泉,一圈一圈急速扩散,豆大的血珠子一颗颗砸下,渐渐淅沥成片,冲刷如河。
东方宪终于放下了那怡然惬怀的姿态,他清楚的察觉着心底有一股突然蹿上的冷意,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迫使他不自主的后退一步,将停留在清秀少年脸上胜券在握的目光,重新移回了夷则的脸上……
或者说,是他的断肢之上!
方才的事态太快,没有人能够阻止。
他在少年的额头划出了十字,随后便放出了让药物浸泡后皮囊堵塞的淤血,救了人一命,可却在东方宪不再设防之时,他竟以刀锋的长度为界,在自己的小臂三分处一刀而下!
刀口沿着他早已研究熟稔的骨ròu连接空隙,果决地葬送了一门旷世绝学,将自己送进了一个名为“废人”的世界,来换取他弥足珍贵的“自由”!
苍白修长的手指还紧紧握着刀柄,而手腕更因为巧取用力,所以青筋骨痕在皮肤下还显得青褐一片——就是这样的一只手,保持着最鲜活的记忆,却留下了最僵硬的回忆。
东方宪怒不可遏,他惊诧,无措,失落,生气,一切爆发的qíng绪在须臾的愣怔之后,毫无遁隐地燃烧在他的瞳孔之中!
怒什么?可恨自己终不能拥有一张此生不灭的皮囊?
惊什么?可叹自己泯灭所有过去只为成就新的生机,而他……斩断一切身份羁绊,就为了回归本初,活出最真的自己?
南辕北辙,绝不可能殊途同归,那又究竟谁对谁错,谁正谁邪?
他心中已有答案,否则他不会发怒,不会惊诧……
其实他早已明白,他已被同伴兄弟所遗弃,被世间凡尘所忘记,可他却很清楚,最先被抛弃的是他自己……
东方宪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吐纳出肺部污浊的血腥之气,其实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味道,不会真得如戚无邪一般,享受这样腥靡地臣服,他会厌恶,甚至恶心。
纤尘未染的魏紫青靴一脚踩上了血泊之上,脚尖指着躺在地上的断手,针尖麦芒,无声相问。
“……此刻,你还凭什么活下来?”
“命……”
有人嘲讽,有人峥嵘。
他气若游丝,却眸色霍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极端的痛楚麻木了夷则俊逸的脸庞。他已卸下了一生所累,赤条条一条,若再不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怎算红尘走过那么一遭?
雷声隆隆,一道落地惊雷如游龙一闪,震得九重炼狱也抖落三分尘来。
大雨倾盆,只是地下囚室中,亦如鬼蜮深渊。
石门dòng开,一道凉薄的火光从囚室外的火盆架上照了下来,投在东方宪的背脊上,照顾一道孤冷的倔傲来。
他向夷则投去最后一眼后,缓缓扭过了身,他的手还负在身后,迈开了飘浮无力的步子。
“对或者错,正或者恶,你说了我不信,我说了你也不信,那……不如就让老天给我们个答案吧,两条路,不过都是死”
余音空寥,散在空道道的石道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