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本座跪了_作者:糖元炖肉(429)

  在东方宪走出囚室的一瞬后,分列两边的皂隶得到了默许,他们手武钢刀铁棍一股脑冲了进去,朝着血流不止,耷拉垂首的夷则猖狂扑去。

  他们不是东厂的暗卫,只是曾经戚无邪座下最为末吏的粗使走卒,这帮人胸无点墨,恃qiáng凌弱,以往由着戚无邪震慑不敢造次,可此番被东方宪启用后,他们便替代了原本鬼影无踪,大名鼎鼎的十二暗卫,成了炼狱新得gān吏爪牙。

  一旦正名,压抑已久的报复扭曲成了仇恨,他们肆无忌惮的向夷则冲去,似乎杀了这样一个重伤的人,便能彻底取代十二暗卫的地位,成为炼狱,乃至所有人心中凶神恶煞的人间鬼老爷。

  因为自卑,所以急于证明,这一点,他们的新主人也不外如是。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杀戮被囚禁在一间石室之中,这里消亡的是狂妄的贪婪,是无耻的践踏,重生的本初的自我,是期冀已久的自由……

  *

  迎风立阶,转眼已走完炼狱的九重石阶。

  东方宪站在镇守石狮之间,脸上凝重的神色一点也没比狰狞的镇shòu好上多少。

  铅云低垂,bào雨骤降,豆大的雨水捶打在地上,激起尘泥地上的埃土,灰蒙蒙地一阵阵似làng席远……

  怅然之qíng在心,激烈地缠斗从地底深处慢慢向上而来,那血水滴答在阶梯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东方宪不怒不恼,他似乎很享受回过头的一刹那,看见夷则浑身浴血,犹如鬼蜮罗刹般伫立在身后那般感觉。

  然后,怜悯的施舍,亦或是轻而易举的绞杀,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杀了他,让世间唯一知qíng之人殒灭尘世,来殉葬他“鸠占鹊巢”成为江山主宰牺牲品,可他的心底偏偏还有另一个叫嚣的声音。

  那声音轻弱蚊吟,却实实在在的存在——它说,如果没有夷则的错,那谁来证明东方宪的对?

  本就是一场博弈的豪赌,既然彼此都押上了所有身家xing命,如果没有对手,谁肯来见证这一场抉择?

  “你我索求不过一个人,一份qíng,你舍弃所有换来的一份自由,可是她想要的么?”

  有人一声叹息,抵不过老天的酣畅嚎啕,一语苦涩终是被倾盆的雨声湮没,痕迹无踪……

  思绪被雨声搅得纷乱,直到一声长啸的马嘶传入耳中,方拉回了东方宪的神思。

  他眯起眼睛,透过雨帘眺望远处——只见一匹飞驰的骏马践过水汪子,一刻不停地拐过东厂胡同,朝着炼狱衙门奔来。

  马上的人飞羽月白锦袍,漆黑蟒靴,面上扣着一张金丝钩编地面具,比起十二暗卫的huáng金面具,更显金贵轻巧。他灵活地勒停了马头,翻身滚鞍而下,身形轻盈,犹如清风一阵,已稳稳站在了东方宪的面前。

  不顾雨水浇淋,他自是有自己的一派风流雅致,不忘抽出腰际的铁骨折扇,悠悠敲在了掌心之中,面对东方宪投来的询问眼神,他只是蜜唇一勾,无奈浅笑。

  唇上的三分水色浑然天成,笑意浅淡似莲,那刻意的一份妖媚,须臾便将这朵莲渡成了妖莲。

  “找着了?”东方宪瞳孔一缩,薄唇轻启。

  “不过京城里的一个小娃娃,又有何难的?”那人抖开折扇,掩着唇才肯开口说话,姿容冠绝,堪为女貌,一股幽淡的香气从扇面上传来。

  “人在哪里?”

  “呵,忘了你我的约定?我帮你自是因为你这张皮囊,我心甘qíng愿为你杀人放火,谋权天下,我自是顾我开心,可你也休想瞒我……这个孩子,究竟是谁?”

  “酉苏!”

  东方宪一声指名道姓,却没了后话。

  一声轻蔑的笑意从扇后传来,月白的宽袖松垮垮搭在小臂之上,露出了一截清瘦的手骨,酉苏缓缓收起了折扇,秋水凝睇,芙蓉俊颜,长眉远山颦黛,勾起一抹轻佻之意方有些男儿之色。

  今时今日的酉苏不复往日白莲的清雅,它扎根qíngnüè的污土,妖艳出了愈加鬼魅的容颜。

  素手一指,轻悠悠戳上了东方宪的胸口,在他衣襟上的行蟒银边上游走,甚至不在意,又偏偏多了那么些暧昧在里头。

  是,他轻浮,轻浮如那鸿毛,将那一份不容世间的沉重感qíng,撕成了逆风而起,又随风而散的飞絮,似无若有,与空气同生同灭。

  他早已不为戚无邪而活,他只为自己,为了一分诓骗自我的满足,他甘愿做任何事——哪怕只是为了一个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