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心,看向那柄立在青石板上长枪,姜檀心无声怆然。
放眼望去,紫禁门下已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地fèng,岩石luǒ露,深渊无尽,将所有修罗场上的杀机划割在了地fèng的另一端。
一处生机,两段生死。
叶空浑身染血,双眸赤红,他的手已透支力气变得微微颤抖,银枪杆被血沾黏地十分滑手,上面残留着手掌的断纹,一如他再无后路的命途。
半饷之后,再无动作。
他垂首,银白的发丝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qíng,盔甲已染成了斑驳的红色,周身狂躁的杀意一瞬间消失的gāngān净净,他立着银枪,双脚扎根石板之上一瞬不动,像一句石像透不出一丝生机来。
死了?
戚保双手撑在云车上,他死死盯着叶空,凌空一直,呵声道:“拿下!”
周围苟活幸存下来陇西士兵,还来不及庆幸自己从地动中的侥幸逃生,他们将畏惧尘封在心底,躬身弯腰,手拿利器,一步一步地向叶空试探着走近……
取其首级者,赏钱万金,这句话的分量抵得过畏死的懦弱。
他们脚踏疮痍的地面,屏息举步,立着尖锐的刀锋,走到了“尸体”面前,他们瞪大了双眼,高高举起手中刀尖,朝着他狠狠刺去——
铮!
没入血ròu的钝声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刀口在铁器上划拉发出的刺耳声!
刀剑被银枪给架住了!
睁开眼,对上了叶空瞬间睁开的血眸,众人心胆俱碎,吓了面色惨白,魂飞出体!
他们纷纷抽回刀剑,大退着往后踉跄跌倒……
一寸寸抬起了视线,叶空泛着血光的瞳孔终是对上了戚保yīn沉的视线。
决绝从他夺眶而出,对戚保的嘲讽冲天而去,敛去多时的杀气瞬间bào涨,应和这猎猎狂风冲天而去,逆风刮在脸颊上,带去了剜ròu刮骨的痛楚!
冷声轻笑三声,喉头如石哽磨砺,他勾起笑意,手腕一振,银枪拔地而起——
遂即bào喝一声,将身上残留的余力尽数灌注在了手臂之上,青筋bào起,眼眶yù裂,他狠狠将银枪砸回地表。
一声毁天灭地巨响过后,银枪已入地三尺多,围在枪身边的地面慢慢细痕遍布,如支流奔赴大海一般,小细痕像天空闪雷,由慢及快,越裂越大!
众人尚来不及后撤,已觉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
弥补的裂fèng终于汇集到了叶空身后的巨大地fèng里,fèng隙边的地表瞬间分崩离析,裹挟着陪葬的数百兵卒,一同坠入地狱!
银枪受力碎成了三截,在叶空坠下地渊的一刹那……
来自城墙上的痛呼他听见了,来着乌云后的第一缕日光,他也感觉到了。
杀伐让他如此的疲惫,他下意识抬了抬眼,可血水凝结了睫毛,连睁眼也觉得疼。
这细小的痛楚在麻木的四肢游走,透着蒙上血色的眼孔,他朝城墙上的她释然一笑,迎着地劫过后破云而出的朝阳……
煤矿场外养尊处优的愣头青是我,北祁山里初现峥嵘的是我,乱世烽烟中一人夺城的是我,千军万马枪定乾坤的是我……
多谢你,赠我一场金戈铁马,铁血豪qíng的陪伴。
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阖上了双目,带着渗透了无竭的ròu身,他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地渊之末……
将一场传说,再次终结。
……
戚保一声高声厉喝,颤抖地音线在疾风中被chuī散,听到了最后,竟成了扭曲的哀嚎之声。
地动的突变也没能让他倒下,可叶空的决绝让他颓然坐倒在了身后的位椅上。
霍然眼眸变得灰败暗沉,他像是被抽走了半生的力气,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仿佛一个垂暮耄耋的老者,耗费了一生的心力心血,在一朝灰飞烟灭的挫败,是任何一场战役的输赢不能比拟的。
看着紫禁门前的地fèng鸿沟,戚保知道,他已然结局……
*
地fèng如同鸿沟天堑,阻挡了陇西兵马攻城的路,紫禁门暂时得以保全。
城墙的守城将士不由松了一口气,方才一系列的天崩地裂让他们到现在还缓不过劲儿。
不需要东方宪下令,他们已然自觉地挽起了弓箭,对着城下手足无措的西陇兵卒,准备最后的剿灭。
而城墙正中,只余下东方宪和姜檀心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