鹉漡一双眼凸了出来。
「什么?」
他有没有听错?郡主难道一场病,烧坏了脑子?
不会啊,明明郡主看起来、听起来,还是那么地柔中带刚,和从前一模一样。
「老鹉,我听说京城里有位法难道人,不说法术,只谈天理,却是字字玄机,求教者少有人懂,你去帮我把他请来;如果他不肯来,帮我请个约,我去见他。」
有这种人啊?鹉漡抓抓胡子,乖乖点头。
「老鹉,你说你是在路边找著恩人的,她说她身带霉运?」
「是啊。」
他被郡主像拷问一样,和小不点说过的每个字,早就复述一遍——不,是一遍又一遍了。他好命苦!
「难道劫数可以命抵?」郡主又喃喃自语。
「不会吧!」他想也没想就接口:「我想杀某人,某人就没命了,这是做了就有结果的事,哪是谁的劫数、谁又能抵了?」他姓鹉的就是不懂什么运气不运气的,战场上你死我活,是看谁战术好、武力qiáng,难道命好的人,乖乖站在那里给他砍,就是死不掉?
郡主倒没怪他多嘴,仅是浅笑了笑。
「你相信自己、相信人定胜天,很好。但我活了下来,确是侥幸,不是我自己的努力,而是别人的恩qíng。我一天不弄清事qíng的真相,一天不能安心过活。」
好吧,郡主想要的事,他姓鹉的就算上天下海,也要奉上。
「郡主放心,我今儿个就起程上京,一定让您见著那道士!」
破庙变得一点也不破了,屋顶铺了层木板,窗户挂了竹帘挡雨,还加了张小木chuáng,连门都有了。
余儿非常卖力地将小庙打扫得光光亮亮,自己看了都觉得心旷神恰。
虽然……一点也不懂师父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自己动手敲敲打打的,怎么看也不像……呃,她原本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
当然啦,师父饿了会吃饭、渴了会喝水,虽不确定每晚坐著到底有没有睡觉,但总是还做些人得做的事。
只是……修庙?
她并不期望师父一挥手就可以变出chuáng呀门呀的,但这样动手做粗工,实在让人有收惊的必要哪!
况且,师父不是一直住在这儿吗?那为什么以前坐在破庙里让雨淋没关系,现在却这么大费周张?
她是很喜欢这样有「家」的感觉,不过她简单日子过惯了,并不真在乎是不是有chuáng可睡,倒是为师父的卖力感到不舍。
说到chuáng就更心虚了!师父还是整夜坐著,她却有chuáng有被,还有真的枕头呢!从前在佑善居,随便捡块木头就充数了。
这些日子来,她身子的疼痛一天比一天少了,收命之时,师父总将一手放在她肩上,她不再有那种如遭雷殛的剧痛。
是师父的神力吧?
列忌觞抱著木柴进来,余儿立刻跑上前去,要接过来。
「师父!我来我来!」
列忌觞没理她,稳稳将大把的木柴搁在炕边。
余儿不气馁,抢著开始生火的工作,小身子还努力挡在列忌觞前面。
「功课做完了?」
「做完了!做完了!」
她直点头,小手忙著。
说是功课,不如说是抄书,每日师父出去几刻钟,没有让她跟,回来总抱著几本老旧得快散掉的经书,她必须一字一宇抄写在墙上,用的是烧过的炭枝。
四面墙都快写满啦!这样抄书究竟是在gān嘛?
她问过一次,师父答道:
「锁命。」
什么意思?命可以锁的吗?怎么个锁法?她不懂。再问师父,师父又不理人了。
算算日子,跟上师父,已近一年。
过得好快啊,她常忘了时日,每日过得忙碌。
是不是日子过得愈久,她身子就愈不疼了?那她可真期待自己终能痊愈的一天。
她刚开始作饭,原本坐著看书的师父,突然立起身来,动作如旋风,经书翻飞,整个小庙也震动不已,嘎嘎作响。
「师父?!」
她吓得手一松,小锅连汤落在炭火中,浓烟四起,她无暇料理,抢到师父身边。
「不许过来!」
列忌觞厉声道,余儿惊得连退几步。
庙内所有烛火全被怪风chuī熄,她被浓烟呛住,咳得泪水流出。
「师父!」她喊。
师父怎么了?!师父有危险吗?为什么忽然被怪风环绕,她想近身都不成——